第三十三章
面对宋承恩的邀约,程思绵很自然的应下了。只不过终归尊卑有别,且考虑到东宫内不全都是宋承恩手下的人,若是被有心之人见了,也难免生出事端。出了没人的地,程思绵便默默的退居宋承恩身后,低首随行。为此,宋承恩也不说什么,二人便一前一后出了明辉堂。 东宫虽说是太子所独有的宫殿,但左右都是在皇宫临近,除了明辉堂雅致素净些,站在高处能看出的东宫的其他殿堂与皇宫的装横都毫无违和感,都是一般的红墙金瓦,富丽堂皇,此间盛景,不过是满眼的庄严死寂罢了。来往宫人都低眉顺眼,行色匆忙有序。 她跟着宋承恩的脚步,随他穿过重重宫墙,上了环绕于殿亭四周的半廊。 “我不久前听闻殿下被病症缠身多年···”她在他身后,蓦然出声。 宋承恩步子顿了顿,却并未回身。“是有此事。” 程思绵思量了会,看着他杏黄色长袍后盘绕的蟒纹,道“我曾习得过一些医药病理,若是殿下不嫌弃,倒是可以让我为您看看,让我亦能为殿下尽些绵薄之力。” 赵观棋说过,宋承恩身上的病症蹊跷,但他也不知来由,他只用他自己培养的医士看诊,旁的人近不了身,他对外只是声称寻常弱症,可皇后为他搜罗了那么多珍稀药材,从万楚辖域,至西域辽东,都未能将这寻常弱症清干净了。 她当然明白此言甚是忌讳,但她想赌一把。 “待会看罢。”宋承恩回过身来,与她对上了眼,他的眼眸狭长,微微眯眼便有几分凌厉之气,没有了半分适才的谦和之色,多了几分琢磨意味。程思绵藏在袖摆里的手捏紧几分,暗示自己沉住气,要做出坦然做派,只当是出于纯粹无知而问。不过他又渐渐敛起笑意来,眉眼真诚“你知道南戏么?” 他走回几步,与她并肩,“前头的梨园只我一人可进,你也不必守着这沉重的规矩了,我带你去看南戏罢。” 程思绵心下几分慌乱,稳住步子与他并肩而行。“听殿下的。我从前看过一次南戏,不过是很久远的事了,里头的角儿唱的什么也记不清了。” 宋承恩轻轻一笑,没说什么。 程思绵松了口气,弃掉他傲气凌人的盔甲,若只见他那软润无瑕的脸,真会以为他是平易近人的。 他的梨园在临华殿的林苑一角,二人穿过水上栈道,到了看戏的重檐亭子时,隔岸的台子上,旦角们正在排演着,实是没料到太子会在此时驾临,她们慌忙敛袖行礼,不知何为。 “江辞记,可是排好了?” 虽说隔岸相望,但宋承恩这头不大不小的寻常音量,那头就能清楚听见了,她们恭敬回复“已经排好。” 程思绵听过江辞记,在说书先生的底本里,江辞记说的是一位威武将领,在江边辞别家中新婚妻子就要上战场的故事,那故事民间留传甚广,但她记着,这并不是一个好故事,因为这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在故事里似乎没有一个好结局,他被当朝天子,赐了极刑惨死。 戏子们领命,有序排开开始缓缓唱演,唱腔动人心弦,将故事演绎的声情并茂。坐在宋承恩身侧,程思绵有意无意看向他,只见他似是全然沉浸其中了,素来冷冽傲然的脸上竟呈现出了几分悲悯神色。 台上旦角水袖挥舞间,仰脸衔折扇,她的面色痛苦,看不真切,但似是有泪从她脸颊真真的滑落了。将要唱罢,将军已死,苦命的新婚妻子得知消息也要随他前去了。不过,戏剧唱演不是只用假哭么,那旦角为何十分痛苦的落了泪呢。程思绵想了想,或许她亦是将自己真心献去了戏中罢,看完的想法便是动了真情就是会痛苦的。 戏幕落。 宋承恩转眼去看程思绵,只见她目色平淡的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微光洒在她白皙的面颊上,依旧清冷非常。 “你,不喜欢么?” “回殿下,他们演的很好,我没有不喜欢。”程思绵浅浅一笑。 眼前人清冷的如寒夜里的月亮,紫苏于他却是晨间的朝阳,他到底要在她身上寻找什么呢,他的紫苏已经回不来了不是么,宋无疾心下凄凉。可世间却为何会出现如此相貌相似之人呢,又为何偏偏会出现在他的身边,是否是紫苏感受到了他的思念呢。 “你方才不是说了想为我诊病,如何诊。”宋承恩缓缓抬手“你会把脉么?” 程思绵看着他抬起的手,道“会。” 随即起身找了一块方帕子出来,悉心平展开来,放置在二人中间的桌面上。“还请殿下将右手先放到这巾帕上,我为您诊视。” 宋承恩扼起袖子,将细腻如玉的手轻放过去,看着程思绵,等她进行下一步。 程思绵坐回原位,将三指小心翼翼置放于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