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直到身边有声音传来,她才回过神来。 “这位夫人,可需要在下带您离宫?” 何粱氏回头一看,只见面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年纪虽小,却说话得体、风度翩翩,不免上下一番打量。 她在开封城算不上个人物,但到底也是个官家夫人,一看便知道眼前人不是普通的宫中侍卫,脸上不免多了几分热情。 “有劳小将军。” 出宫的路上,何粱氏的嘴没个停歇,不停地问东问西,听的郑羽心里颇为厌烦。 但顾及到她毕竟是九歌的生身母亲,他只得陪着笑脸,不时地回应一二。 待把人送出了宫门,才长吁一口气。 若不是怕她在宫中四处乱晃,给九歌生出什么祸端,他才懒得与这样的妇人周旋。 毕竟方才他撞见九歌母女时,皇后就在附近。 晚间,柴桑在福明宫批阅奏章,九歌立侍一旁,拿着墨条一下一下打着圈,明显心不在焉。 柴桑回想起日间在颐华宫中,张太妃说的话。 “何粱氏毕恭毕敬,却丝毫不提九歌。” 他知道张太妃的性子,她虽然为人热络,但在有些事上,从来都是点到为止。 见过何粱氏之后,便匆匆叫他过去,个中缘由已然明了。 她以为母女相认,九歌从此有了依靠,可一见何粱氏,却发现全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柴桑放下手中的笔,握住九歌的手,将墨条从她手中拿开,看着她的双眼,笃定地说:“你有心事。” “是。”九歌轻叹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承认。 随即便把今日母亲进宫的事说与柴桑,只是柴桑没想到,九歌毫无保留,竟将何粱氏让她抓住机会一事也说了出来。 “你从没想过,你母亲是这样的,对吗?”柴桑轻轻按压着九歌的指节,不知不觉间,这好像已经渐渐成为他的习惯。 九歌一下被戳中心事。 未见何粱氏之前,她对于母亲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于父亲的描述,而在赵珩的描述里,只有事实,没有评价,他从未说过她一句坏话。 十几年里,母亲这一角色的缺失,让她有了很多想象的空间,但无论哪一种,都与她亲眼所见的何粱氏没有半点相符。 “你的父亲光风霁月,他所求的道,虽千万人也难挡,可你的母亲……” “她只是是个普通人。” 柴桑很平静地说出“普通人”这三个字,没有一丝的遗憾和鄙夷,只是在陈述一个摆在面前的事实。 这一刻的柴桑,就像一位良师,出现的恰到好处。 赵珩一生磊落坦荡,不容于世便隐居深山,在乐安谷一待就是十年。而九歌自小长在赵珩跟前,赵珩的执拗她学了十成十,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可她的母亲何粱氏,是在乱世里都能游刃有余的人物。 她没有所谓的精神洁癖,她有的,是求生之道。 世人皆浊,她便随波逐流,甚至变本加厉。 “你说的对,她是个普通人。”想通了这一点,九歌一下释然了。 她只能求她的道,不能苛求任何人。 今年的大周万事向好,渐渐的,南征也被提上了日程,年轻的帝王雄心勃勃,势要沿着先南后北的方略,筹措着迈出振兴中原的第一步。 然而就在信心满满为南征做着准备时,王朴却突然病倒。 起初谁也没当回事,毕竟王朴正值壮年,一向又还算康健,就连大夫也以为只是寻常的风寒,吃几副药,过个三五日便可痊愈。 可两三日之后,却渐渐觉擦出不对来。 王朴这病,不仅完全没有转好的征兆,而且一日比一日严重,到后来,竟一病不起。 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柴桑的预料,当他在福明宫听到王朴病危的消息时,手中的奏章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二话没说,起身换了常服就准备出宫,期间手全然不听使唤,几次出错,临出门,还是经九歌提醒,才发现靴子穿反了。 认识柴桑这么些年,九歌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紧张,哪怕当日面对刘修的千军万马,己方将士大批倒戈,那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也不曾这样慌张过。 柴桑换好了靴子起身,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走,九歌拦在他面前,替他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仰起头轻抚他的脸,轻轻说了句:“无事的。” 柴桑将手覆在九歌的手上,垂下眼来,他的心跳的飞快,却在看着九歌的时候,渐渐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