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br> 就这样枯坐着,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话要讲,玉娘此行的目的似乎达到了,来见人,见到了。但在回去的路上,却一片恍惚。 而于九歌而言,与玉娘面对面,充满了局促、尴尬,仿佛回到几年前二人初见时……这几年,玉娘可能不在意她,而她,却一直知道玉娘的存在,所以她一直极力避免与玉娘碰见。 即使在她与柴桑的关系天下皆知后,在玉娘面前,她也一直极力掩饰自己,比如她现在还没好全的右腿。 她很难讲清楚这是为什么,她不在乎名分,对皇后手里的权力更是毫无兴趣,但她自始至终记得,玉娘是他的妻子。 天黑之后,柴桑过来用晚膳,立时发现九歌没什么胃口,人也恹恹的。 “怎么了?”柴桑放下碗筷,转身朝向九歌,关切地问道。 九歌挤出一丝笑,欲言又止。 柴桑却不肯罢休,一直等着她开口。 “今日,皇后来过……” 九歌话音刚落,柴桑便想起,王朴今日无意中和他说起,皇后问他“沅芷” 的事,便又问道:“可是说了什么?” “倒也没有,问候了几句罢了。”九歌实话实说:“是我自己不自在。” 九歌与皇后之间的尴尬,作为始作俑者,柴桑怎么会不知道,他与九歌上次争吵,不也是为这吗?九歌能当着他的面说出不自在这几个字,他多少是有些开心的,她终于肯让他知道她的困境。 上次与太妃交谈过后,他一个人想了很久,事情到今天这个局面,他责无旁贷。可追究责任毫无用处,日子要过下去,话就要说清楚。 “你不用不自在,这全是我的过错。”柴桑看着九歌认真地说:“这不怨你,也不怨玉娘,全赖我。” “你不要……”九歌听柴桑把过错全往自己身上揽,慌忙地说。 柴桑摇摇头,示意九歌听自己说。 “如果我当时认清自己的内心,并且足够坚定,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所以这全是我的过错,你不用感到不自在。” “可是,事已至此,我们都要去面对。玉娘是皇后,淑良贤德,从无过错,我不能无故休妻,也不能无由废后,这是我做不到的。除此之外,于你,我什么都能做到。” “你若是想留在我身边,除却皇后的名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若觉得皇宫是樊笼……”说道这里,柴桑停了一下,避开九歌的眼睛,又接着说道:“想另嫁他人,或是远走高飞,我一定为你寻最好的去处。” 对于柴桑突然的敞亮,九歌有些意外,若说玉娘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那还不至于,但这的确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当然想过,也当然希望可以这样,可是,事不遂人愿,要她屈居人下,她不愿,要她伏低做小,她不愿,要她离开柴桑…… “你是打定主意我不会离开,才这样说的吧。”北征途中,他们两次谈到这个话题,都不太愉快,九歌有些不愿再提。 然而九歌的玩笑并没有让柴桑轻松几分,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便不会像前两次那样半途而废。 “我不想你被深宫束缚,我希望你能够像在澶州时那样,开心,自在,实现自己的愿望。我不想你受委屈,不想你被磨平棱角、削足适履。” 柴桑说完这些话,九歌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她想起当年在澶州的书房里,柴桑让她做他的文书,他说要做她的伯乐,那是一切的开始。 可是,她看着柴桑,内心的纷乱尚未理清,却早已开了口:“你把我看的太高,这世上,没有人能不受委屈。” “论学识、能力,我的父亲如何,柏舟的父亲如何,但他二人的一生有怎样的际遇,你我都看在眼里,天下间有多少这样的人,一身学识,满腹经纶,却沉沦下僚、受尽委屈,你要护我不被磨平棱角,我何德何能?” “你对自己要求也太高,世上没有完美的人,自然没有完美的爱情,生逢乱世,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知,已是你我的缘分和造化,你我坐在这里,共用一餐饭、一盏茶,便是三生修来的福分了,于情一字,我已无所求。” “世上的女子,要名分,要地位,不过是要一份保证、一份周全,我信你,也信我自己。” 这些话让柴桑觉得,仅仅过了几个月,九歌的想法似乎又与之前不一样了,这样的她,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他看着九歌,眼前的她就像一阵风,有时他觉得她永远不会离开,有时又觉得,她随时都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