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如果不是全身心的拥有彼此,所谓的同甘共苦,同在哪里,共在哪里?现在,当然晚了。 柴桑早该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在他茫然时、犹豫时,九歌已经从他的指缝里滑走了。事实又给他上了一课,有时候,犹豫也意味着决定和背叛。 柴桑想起林沐的话,一语成谶,他开始有些后悔了。 玉娘回到澶州时,已经出了正月了。她虽然走了一遭,可当她再回来,一切仿佛都和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年前她回开封时,柴桑让她带过一封信给父亲,如今她回来,父亲又让她带回一封。她心里清楚,无论是柴桑还是父亲,多多少少都避着她,但一来二去,她心里其实也猜着了七七八八。 为何她回到开封后,刚进了皇宫,跟皇上寒暄两句的功夫,王鹤就立马赶到,无论是除夕的宴饮还是上元节的朝拜,她连跟皇上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身体康健的父亲又为何久久不回驻地,反而称病在家…… 仔细一想其实不难明白,只是她不愿意掺合罢了。 近来澶州也不太平,眼见要到春耕时分了,原先定好要出借粮食的富户,十有八九突然改了口。发往开封的奏章也石沉大海,迟迟没有音讯。缺了粮,误了耕种的时节,今年续不上,澶州怕要出大变故。 无奈之下,柴桑只得挨家挨户登门,可那些富户就像之前说好了一样,表面上恭恭敬敬,要粮食是一粒都没有,反而还向他哭穷。 关键时候还是张家挺身而出,那日张勤找上门,不仅主动提出要从外地运粮,自己承担费用,以解柴桑的燃眉之急。而且还提醒柴桑,如今澶州人心不定,是有人恶意撺掇。 早前柴桑心中已有了些许猜测,如今更确信了几分,加上之前褚良辰的信,真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即使他人不在开封,也免不了碍着别人的眼。 依着他的秉性,恨不得立下就将人揪出来,绑到开封,与人当面对峙,可为着义父和大局,他不能逞一时之快。 隐而不发,叫人好生憋屈。 好不容易凑齐了粮,到了春耕时节,他巡行乡间,劝课农桑时,却遭遇了行刺。 那日他正在地头,与三五百姓交谈,其间有一人手持匕首突然冲将上来,直取他命门,幸亏一旁的农夫反应快,撞了那人一下,柴桑才有躲闪的机会,避过了这险。 林沐将那人捆了起来,带回州府拷问,可问来问去也没什么结果,那人就是个普通农夫,为着几斗粮几百贯铜钱,这才应下了此事,交托的人是谁,也全然不知。 林沐请柴桑量刑治罪,柴桑想都没想,就将他放了,为着几斗米杀人,不仅是穷,还见识浅薄,这恰恰说明眼下澶州需要他用心的地方还有很多。 柴桑遇刺那天,九歌也在现场,着实被那日的情形吓了一跳,回去后便将南昭容赠与她的那柄短剑找了出来。自此之后她便留了心,养成了一个习惯,与柴桑出去,短剑一定带在身上。 林沐曾说要教她些功夫防身,她总是推脱着,不肯学,林沐也没什么长性,说来说去厌烦了,也就忘了这件事。近来她却突然勤勉起来,日日早起,开始站马步桩,然后练些拳脚功夫。 林沐一开始不以为意,以为她闲来无事,闹着玩罢了,后来见她一日日坚持下来,不由得心里钦佩,如果他当时也能这么用功,混个十年八年的,怎么也是绿林里数一数二的好汉。 因着前些时候张勤要从外地买粮来相助,柴桑便让南昭容一路随行。柴桑毕竟封了王,又有了正室,不容张勤有什么想法,可王府里这几个年轻人,张勤一早就上了心,只为他有个待嫁闺中的女儿。 这一趟下来,倒是瞧着南昭容比其他二人更合适,林沐是个跳脱性子,虽然各处都不错,就是不够沉稳,慕容柏舟也是个好人选,可惜现在人不在澶州,不知何时能回来,比较起来,南昭容性格又好又沉稳,居家过日子正相宜。 所以近来王府有两大喜事,一是张勤想招南昭容为婿,忙着让二人相看,另一便是,玉娘怀孕了。 柴桑之前做过父亲,可于玉娘来说,这是头胎,从上到下都小心得紧。柴桑虽然每日忙里忙外,可必定会抽出时间陪玉娘坐一会儿、说会儿话,他是过来人,知道怀胎十月的不易。无论怎样,玉娘既然已经是他的妻子,那他定会敬她、重她。 开封近来形势也很微妙,王鹤的声势如日中天,在朝中说一不二。他也越来越瞧不上郭玮,之前威风八面、战功赫赫的郭将军,当了皇帝之后委曲求全、低三下四,任由那些文人臣子骑到头上来,真是丢尽了他们这些武人的颜面。 而一进九月,北蛮南下,涿州告急。朝堂之上,人人惊惶失色,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