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虽然郭玮没有久待,但也足够引起有心人的重视了。 这不是柴桑第一次身着婚服,牵着红绸,站在大堂之上,接受来自亲朋的祝福了。他身侧的这位女子,与他只有一面之缘,除了她的身家背景以及义父讲的那件事,他对她一无所知。他今后要面对的,是和他第一次成亲一样陌生的新娘。 他突然想起九歌,虽然他此前,从未想过他与九歌是否会成婚,他们两个,还未曾确认过彼此的心意,更是远不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但从他思前想后纠结半个月,还是托林沐赶在冬至前将木盒送给九歌来看,从他虽然把信笺从木盒中抽出,却不忍心将木簪也留下来看,他动心了。 他不可能不动心。 她与他太契合,虽然他自小走南闯北、历尽艰辛,而她久居深山、遁世绝俗,但她与他一样,深知世人的苦难。她牙尖嘴利,却从来嘴硬心软,更不会与人难堪,她博古通今、才略斐然,她有傲立于世,不靠任何人的资本,她又落落大方、聪慧可爱…… 他不可能不动心。 深夜里,他一刀一刀在木簪上刻下“夜归人”的时候,他一下一下磨光木簪上所有木刺的时候,他想的是,待回到澶州,他亲手把这个木簪交到她手上,在她的手上写下“沅芷”二字,他相信不用他解释,她瞬时就能明白。 可如今,诚如那日他跟林沐所说,会憾。 他已经开始憾了。 大礼已成。 他将要和另一个女子,开启一段新的生活,生儿育女、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听完来人的叙述,王朴不禁皱起了眉头。 事情着实棘手。 百姓遭贼人绑架,前来报官,再正常不过,官府自当出人出力,剿灭匪患。可这次,匪不是一般的匪,怕是溃散的小股军队,自然要比一般的匪难对付。 被绑架的也不是一般的百姓,而是城中富户张勤,柴桑此次赈灾取得成效,离不开澶州富户的支持,这其中最得力的,便是张勤。 前来求助的,是张勤的长子,张栎。据他陈述,张勤是在施完粥赶回澶州的路上,被人劫走的,当时,贼人丢下车夫,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车夫也是张府中人,眼见主人家被劫走,他不敢耽搁,立即赶回张府报信,可待他走回澶州,回到府中时,张府早已乱成一锅粥,绑匪的信竟先他一步送到了张府。 这说明,那伙贼人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信中的内容恰证明了这一点。信中要钱要粮,数目皆不小,若不是一早便知张家的底细,哪能如此狮子大开口。 张家本想顺了贼人心意,保下人便可,此时已经在府中筹集钱粮了,是张家大公子偷偷跑出来报官,因为他从车夫的描述中猜测,这伙贼人不是一般的匪。 他们所使的刀,与民间所铸根本不同,他们的衣服,也是统一的颜色,一样的花纹。如果真如他所料,这伙贼人是从战场上溃逃的散兵,那这件事,就不是以张家之力可以解决的了。 而近日,郭玮的兵马曾与梁王刘修有过一战,地点正离澶州不远。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大人”,慕容柏舟站了出来:“我愿带人今夜前去。方才张公子进来时,我看他身上有雪,若是拖到明早,一夜大雪,踪迹全无,寻人更难。” “正是。”南昭容也赞成慕容柏舟的说法:“我与柏舟同去,彼此也有个照应。只是须得把车夫找来,带我们到事发地,将日间情形细细说来。” 九歌走到门口,推开门,一阵冷风扑了进来,再看外面,果然飞起了雪,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却多少有些不是时候。 “可以。”王朴同意了二人的提议,只是不太放心,又嘱咐道:“找到踪迹,不知对方虚实,不要贸然出手,派人送信回来,我遣人前去接应。” “好。”慕容柏舟答应下来。 人数太多会暴露踪迹,人数太少又恐无力应对,二人商议之后,挑了二十个人,都是府衙中的好手。 “师兄,若是贼人逃入山中,切记,夜里不要进山。”若是对山间地形不熟,贸然进山,可能会遇到危险。 “好。”夜幕下,南昭容看不清九歌的脸,但从她的声音中知道她必然很担心他,于是拍了拍她的头:“放心吧,天冷,早些回去。” 有的人喜欢伴着雨声入眠,淅淅沥沥的雨声,屋檐下有节奏的滴嗒声,都会让人莫名心安。有的人则喜欢雪夜,雪落地无声,屋内比平时要冷上几分,拥着被衾入眠,清冽的气息随雪而来,让人心中透彻、明亮。 雪下了一夜,九歌一夜未眠。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