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九歌的话,让在座的人大吃一惊,对面可是多年前喋血沙场的慕容诀。 只有林沐不管这些,只是躲在一旁偷笑。 “寨主在这山上十几年,怕是不知世间出了多少英雄吧,郭玮将军前些时日才挥师西进,一路所向披靡,攻下开封如探囊取物。” 说完郭玮,九歌话锋一转:“而寨主十几年,只能在这蟠龙山上点着几百山匪排兵布阵,如今竟堕落到当着人家儿子的面骂父亲,慕容寨主,你还别嫌澶州庙小,下了山,你能不能在澶州立足还未可知。” 九歌一番话畅意淋漓,林沐险些当场拍手称快。 慕容诀倒也不恼:“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你就不怕我这几百山匪,让你今日下不了山?” 柴桑立马起身,站在九歌身前,对慕容诀拱手致歉:“抱歉将军,九歌年龄小,言语多有冒犯,还望将军海涵。” 慕容诀摆摆手:“我自是不会与个小姑娘计较,但是这姑娘,又是什么来头。”说话横冲直撞,倒是勇猛的很。 “乃是我的文书。”柴桑笑了笑,他也没有料到九歌方才会如此激动。 “好手笔。”竟用女子做文书,这柴桑,倒是与众人不同,偏这女子,确又不同凡响,敢在他的地盘和他叫板,还能说会道。 “可惜,今日无论怎样,我有用抑或无用,澶州还是开封,我都决计不会下山。”任柴桑等人怎样说,都是徒劳无功,慕容诀没有丝毫动摇。 示意九歌坐回自己的座位,柴桑接着说道:“将军当年遭遇,在下深表遗憾,将军为着气节,抛下功名利禄,着实令人敬佩。” “但将军蛰居蟠龙山十几年,实在让人惋惜。若是将军在朝中,如今天下大势,实未可知,或许天下已定,百姓安居,不再有战乱之祸,不再受漂泊之苦。名将百年难遇,将军年少成名,一身抱负无处施展,岁月蹉跎,将军,可惜了。” 柴桑这些话,并不是表面功夫,是真的惋惜慕容诀的遭遇。 但惋惜归惋惜,他始终记得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于是继续说: “可蟠龙山不是久居之地,之前多方力量久攻不下,将军心中也清楚,并非全是山寨固若金汤,而是朝廷没有动真格。” “可无论眼下世道多乱,总有四海升平的一天,届时,蟠龙寨还能安稳吗?就算将军彼时还在世,可有力回天?岂不是夷祸子孙,误人性命?” 说着,柴桑的目光越过慕容诀,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年轻男子:“将军当年一气之下,上了蟠龙山,一晃十几年,将军不问世事,可曾问过令郎,想不想看看人间烟火?” 时至今日,九歌才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攻心为上,柴桑这一番话,慕容诀很难不动摇吧。 毕竟慕容诀虽然固执,可这固执,不过是不甘,不甘一腔热血空洒,不甘一身抱负空有,这样的人,午夜梦回,怕也是披坚执锐、铁马冰河吧。 奈何天不遂愿,利刃藏锋十几年,还能伤人吗?可就算他心灰意冷,止步于此,又怎能不为子孙打算,纨绔子弟也就算了,偏又有个好儿郎,他岂能甘心? 九歌看着柴桑,想到那日还在他面前提《与陈伯之书》,真是班门弄斧了。他话里的人间烟火,不恰比“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听完柴桑的一席话,慕容诀陷入了沉默,悲愤也好,可惜也罢,他一生已然如此,可他的独子,慕容柏舟,武功才学不输他当年,甚至更盛,难道要随他,隐没在这山林之中吗? “柏舟,你怎样想。”慕容诀侧过脸,对身后的年轻男子说,眼睛却低垂着,没有抬眸。 男子从慕容诀身后绕过,走到他正前方,双目凝视着木椅上端坐的人,缓缓说道:“父亲,孩儿愿意下山。” 慕容诀心里仿佛突然松了一口气,知子莫若父,于柏舟而言,这远离尘嚣浮华的蟠龙山,无异于一个牢笼,惟有横刀立马才是他心中所向。 “我这儿子,自小熟读兵书,一身武艺,也算是出身将门,不知可还入得了刺史大人的法眼?”慕容诀终于卸下心里的戒备,语气软了下来。 柴桑不胜欣喜:“若是令郎肯来,柴某三生有幸。” 慕容诀从座位上起身,缓缓走到慕容柏舟身前:“你可愿随他下山?”慕容诀仰起头,看着慕容柏舟的眼睛,不知何时,这孩子居然比他高出半头。 慕容柏舟没有丝毫犹豫,一脸郑重地说:“孩儿愿意。” “纵使有一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慕容诀再次确认。 “落子无悔。”慕容柏舟眼神里满是坚定。 “好,希望你有福分,不会重蹈我的覆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