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

不怪迹部景吾多想，实在是他比较出名也比较显眼，营造巧合刻意接近的人太多了。

这位迹部财团未来继承人的目光透彻又直白，没有成年人那种含蓄的城府和刺探，甚至带着年少轻狂特有的自信和张扬，还有不把任何危险放在眼里的冲劲。

目光相碰，王诺的心中涌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听说过。”她坦然回答道。

“冰帝的网球部长嘛。我看过你的比赛录像。”她眨了眨眼，极淡地笑了一下。这个平静从容的表情立刻打破了所有处心积虑的形象，像个接头暗号，似乎随着这个动作，两个人顿时被划到了同一个心照不宣的阵营里。

“我弟弟也听过你的名字。他在伦敦Kin’s Priry School时，你是他的学长。”

想到居然能以这种方式自我介绍，她忍不住扬起嘴角，有些释然地微笑起来——相逢即是有缘，索性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就以真实的、现在的自己去认识他吧。

于是王诺朝他走近，有力、均衡且优雅的步伐，这是无数任礼仪老师呕心沥血培育出的最华丽的步态，“还没自我介绍。”

她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下，伸出手。

“我是王诺，很高兴认识你。”

迹部景吾注意到了这个“少年”的眼睛——非常漂亮的眼睛——瞳内有奇异的吸引力让他忍不住也伸出手和少年相握。他意识到刚刚自己判断严重失误了，眼前这个少年不可能是处心积虑之流，他是自己的同类。

如果迹部已经学习家族事务而不是钻研网球，那他一定听过王诺的名号。然而迹部父亲支持儿子在年少时追逐自己的热情，而冰帝部长在某种程度上比部里那些网球白痴好不到哪里去，因此他并不知道王诺的来历，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认错了眼前人的性别。

对优秀同类的天生亲近感让他自然而然和王诺聊了起来：“哦？你的弟弟也曾经在伦敦国王小学念书？”

“我还是喜欢叫它伊顿公学预备校。”王诺笑了笑，“国王小学这个名字有点浮夸，这个年代早不流行以血统评判贵族了。”

——投缘。迹部下意识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或许这个年代，人们在以单纯的财富评判贵族。”他说着环顾了一圈装修的金碧辉煌的奢侈品店会客厅，“所以诺亚门口才有那么长的队伍。”

“那些真正拥有财富的人又会说，应该以道德和社会贡献来评判贵族。大部分正义高尚的人又会发自内心的觉得，人人平等，不应该做出区分。”王诺表露出一丝无奈。

话匣子一打开，居然就有些收不住。他们从贵族概念聊到贵族运动，从贵族运动聊到网球，从网球聊到如今的商业俱乐部模式对体育纯粹性的冲击，从体育行业聊到东西方世界人才培养观念的不同……和知识储备相当、眼界同样开阔的同龄人天南海北的聊天实在是太上瘾了，这对迹部和王诺来说都是很少有的体验。

“迹部君的意思是，比起没什么知识积累却盲目自信想要创新的员工，只会墨守成规运用旧有知识、思维僵化的人反而会更好？”聊到其中有分歧的部分，也不乏不着痕迹的针锋相对。

“你举的例子是两种思路下的极端，用糟糕和更糟糕比，本大爷可不会落入你的语言陷阱。”

王诺被戳穿，眨了眨眼，认输地微笑——这是会让女生尖叫的帅气笑容，欣赏美丽事物的能力是不分性别的，因此迹部景吾也觉得赏心悦目。

王诺顺道夸赞他：“逻辑缜密。不愧是迹部君。”她非常会夸人，有的时候不着痕迹，有的时候非常直白，但都恰到好处，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在她睿智又璀璨的眼眸的注视下，迹部不由得在心中提醒自己：嘿，只不过是被这个小鬼赞扬了而已，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你要这么高兴呢？

“本大爷无所不能。”他换了个坐姿，抚上泪痣，掩饰住眼角扬起的笑意，表面上一派坦然接受夸奖的淡定模样。

直到悄悄等待许久的诺亚门店经理终于意识到，再不打断，这两个小客人能聊到关店，才终于端着重做了好几次的热咖啡、领着一排排当季的礼服出现在内厅。

“咳，二位客人久等了。”

他们这才想起自己是来买衣服的。

两人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惜王诺答应过不二由美子回家吃饭，只能婉言暗示自己还有事，拒绝了迹部还未说出口的晚餐邀请。她迅速试穿确认了裁剪后，拎上订做的五套西装。

临走时迹部景吾主动递出了自己的名片。上面是他私人的联络方式，不是工作手机，也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头衔，就只有“迹部景吾”四个简简单单的字。这个潜台词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