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章 因果相生

只能由司命上神继续耗费神血测算因果了。

神全然由神格组成，神血、神躯皆为神格的一部分，如此年复一年的耗费下去，终有一日这位神女会消散于天地。

“我会尽力的，必不会有下一个百年了。”孟娴承诺。

司命上神莞尔，摇头宽慰：“孟君不必如此介怀，上神应劫乃是必然，十二上神皆有其对应的劫数。”

“这是我的劫，亦是我的道。”

孟娴眼眶微酸，并未说什么，摆摆手离去了。

祖神应劫至今已近三万三千年，期间，四位上神相继殉道。

幽都神女主山岳后土，上古地壳变动不居，沧海桑田只在一夕之间。幽都神女殉道补天阙，从此青山不改、后土长留，阴阳协，万物长。

颛俞上神主天地水火，上古有大洪水，陨流火，几近灭世。颛俞上神殉道，自此人间的水火变化皆有迹可循，可为生灵之计谋之。

赤尧上神主本我道，五百年前人间出现吸食同类血肉、功法甚至魂魄的邪修，为祸苍生。赤尧上神殉道，从此三千界生灵皆有完整的自我意志，能够守得灵台清明，保持自由的思想，不会被轻易操控和吞噬。

祈元战神主杀戮道，剥离七情，自碎神格，为战事频生、滥杀无度的人间注入理性与守护的真义，直至今日仍强撑着残躯牵制散落的神格碎片，护卫苍生。

她终于明白，神爱世人的真义。

众生是神的劫，亦是神的道。

孟娴是冥界唯一的神，她也应当护卫自己的道。

命簿化作白光收入体内，在右手腕处化作一颗鲜艳的红痣，孟娴动身前往下一方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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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玉扇轻柔地落进那苍白单薄的掌心，丝丝缕缕神力在其间传递，注入司命上神的体内。

云栩上神满眼心疼，不满的嘟囔：“刚刚测算好的，给她干嘛。”

司命上神掩唇轻笑他的孩子气：“说得哪里话，孟君天生是要掌因果的，给她不是正合适？”

云栩撇嘴，不服气道：“三万年了也没成神，掌的哪门子因果轮回，都是半吊子。”

司命摇头，认真道：“若非冥界提前诞生了出来，只怕连这一半的因果轮回都没有。冥界诞生前的三千年间，幽都神女、颛俞上神接连殉道，有了那一半的因果轮回后，整整三万年只有赤尧和祈元应劫，并且，祈元如今还有被孟君救回来的可能。”

她轻叹一声，指尖推开那仍旧连绵不绝传递神力的玉扇，道：“就连我，若是没有冥界这一半因果支撑，只怕也早就应劫去了。”

司命司命，她虽掌凡人命格，有窥天机测因果之能，但归根结底因果乃是自生自循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凡人的命格并非是任由她安排的剧本，若无冥界清算亡魂的因果，主导轮回，只怕人间早就因果失序，天下大乱，而她也早就应劫陨落了。

三万三千乃是一小极数，道祖于三万三千年间大梦三千创世，又以三万三千年填补道则后应劫神陨。

道祖曾预言，当又一三万三千年的小极之后，便是此间世九万九千的第一个大极数。

介时，世间累计了数万年的亡魂往生之愿，将催生出因果轮回之道，生灵的愿力将反哺天地，天道得以大全，三界终得圆满。

而天守十二上神存在的意义，正是在这最后的三万三千年里守住天阙，在必要时应劫弥补天道的失衡。

没人知道冥界为何会提前三万年诞生，这里荒芜寂寥，只有一个总是懒散疲惫的半神，一睡就是几十上百年不醒；一个活泼又暴躁的灵宝小鼎驻守在那永远黑沉幽静、不起波澜的冥河旁，为亡魂送上一碗碗甜汤，指引往生之路。

云栩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他眼神疼惜地看着眼前苍白单薄的女子，指尖焦灼地敲打着玉扇扇骨。

云栩摇摇头，没再说什么，抬起头略带期望的看向孟娴离去的方向。

那个女子曾因懒散闻名两界，一把躺椅一片花，一睡就是上百年，学了术法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变吃食，将天极上神气的几百年闭门不出。

但其实他们都知道，冥界提前了整整三万年诞生，她也许，只是太累了。

如今，此间世九万九千的大极数将至，他们都期待着她能给他们、给三界带来真正的圆满。

人类将不再面对失序的未知危机，能够通过自己的能力认识和改变世界；上神也不必再作为祖神的遗留，随时准备殉道。

那时，他们或许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苍生之外的爱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