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
” 她清了清嗓,背道,“江琅,字子枢,景朝名将,号称贪狼将军。其兵法灵巧,骁勇善战,十五岁封鹰扬侯,十七岁率军大破塞北匈奴与西北羌戎,破格加封一品官爵,任都督一职。十八岁受其父贪污灭族案牵连,险些丧命。后遇癸卯事变三子夺嫡,协助六皇子左琮阳顺利登基,开启景和元年,在新朝保留鹰扬侯名号。同年,率军赢得塞北之战的胜利,创造归雁神话,却并未因此获得景和帝的重用。后逐渐淡出军事领域,且不再参与朝政,常年独居于鹰扬府中,无妻妾无子女,于景和四年……” 于景和四年病逝。 她及时住了口,没有说出江琅的结局,转移话题道,“你猜,我读到你的记载后,第一反应是什么?” 江琅问,“是什么?” 任月语叹道,“我的第一反应是,哇,这个人的人生好像也挺惨的呐!” 江琅笑了一下,轻声道,“对,我也成孤儿了,和你一样。” 任月语双手垫在脑袋下面,脑袋在手背上蹭了蹭,“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反正在读过你的记载之后,和你之间似乎就有了不可分割的连接。” 她曾认真探究过,这种突如其来的宿命感究竟来自何处,可没能寻到一个因果。她便不再纠结于因果,一心全放于对江琅的爱慕上。她的表现很明显,一段百来字的记载,翻来覆去读不够,半夜睡觉说梦话,念出口的全是江琅的名字。 “我朋友还笑话我,说想不通我为什么会对一个书上的人走火入魔。”任月语坦诚告诉江琅,“在我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叫作情绪价值。” 江琅没听明白,“情绪价值是什么?” 任月语鼻尖微红,“我在人生的至暗时刻,对睡觉没兴趣,对吃饭没兴趣,对人间所有的一切全都没有兴趣。只有你,你让我找到了人生中唯一的一点兴致所在。”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 她喃喃低语,“一个本来想死的人,遇见你之后,有了一个想要好好活着的念头。” 江琅眼波微动。他伸出手,手心贴着她的脸颊,感受彼此温热交融,“小语,你对我的人生而言……也有着同样重要的意义。” 任月语鼻尖酸楚。她告诫自己,可不能再哭了,但是一股冲动在胸腔内不停翻涌。她睁大了眼睛,忍着不让眼泪漫出来。再开口时,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子枢,这个坎实在太难过了。” 这个坎对于任月语而言,几乎等同于世界末日。她恳切道,“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末日来临之时,她只想要和他在一起。 没日没夜地、时时刻刻地在一起。 一起感受生命的热烈,或是一起走向绝望的毁灭。 只要此刻不要明天。 江琅心软,一股酥痒漫上心间。他稍微向前,将任月语揽进了怀里。 他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手掌轻抚她的发丝,温柔却有力量。 她流了眼泪,泪珠滑过眼角,滑落到他的衣襟上。她任性地扯过他的衣襟擦眼睛,在他怀里蹭了蹭,感受安稳。 他轻拍她的背,传达他的安慰,耐心温柔。 初秋的风已变得微凉,吹皱平静的湖面,让星月流淌。 *** 应是过了半个时辰,任月语不知不觉睡着了,呼吸平稳。 江琅低头,确认任月语的状态,小心翼翼侧身,慢慢抱起任月语。 他将她抱进了船篷内,放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 安置好后,他坐在了她的身边,看着她睡着的安静模样。他想要伸手触摸她的脸颊,又怕惊扰了她,一只手悬在半空,犹豫后准备收回,却意外被她抓住。 她试探着睁开了眼睛,“别走。” 江琅笑着答复,“好,我不走。” 他为了陪伴她,更靠近了一些。他和她四目相对着,看进彼此的眼睛。 他忽然恍惚,他真不应该看她那黑色晶石般的眼睛,那双眼睛让他全军溃败。 他忘了理智,忘了这趟旅程的任务,忘了上天圈在他们身上的诅咒。 他此刻唯一剩下的,只有一场压抑太久的悸动。 他想要再次拥她入怀。 他想要吞噬她的体温,想要彻底进入她的生命。 他倾身向前,亲吻她的双唇。她闭上眼睛,眼泪如潮水涌落。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他给的委屈,又像是他给的安抚。像是正如此时此景,在命运的长河里,他们共乘一叶孤舟,在漩涡里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