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
回答,“几年前游学,来借宿过一晚。” 他下意识要给任月语夹菜,行动之前及时停住。他把菜碟全部推向任月语,形成了一方木桌一半饱满一半空旷的格局。 任月语夹了块豆腐,“你今天怎么忽然想起要来这里?” 江琅不大能够说出口,他是为了任月语,也是为了他自己,在香火陶冶下尝试净化心绪,淡化所谓七情六欲,寻悟人世之道,获得解脱。同时祈求神明保佑。 保佑她一世安康。 江琅换了种解释,“风栖城就这一处有些风景,带你随便逛逛。” 任月语环视一圈,竹影斑驳,鸟鸣清脆,“这儿的确挺好看。” 江琅喝了一口清茶,对任月语试探道,“来此处后,你可有所求之事?” 他希望她的想法能和他在同一处,两个人往同一个方向努力,或许能够获得足够的力量来抵御世事艰难。 任月语嚼着豆腐,回答得坦然,“没有,我没有求什么事,我不信这个的。” 江琅抬起头来。他第一次见到不信神明的人。 任月语咽下了豆腐,郑重其事说道,“我只信我自己。” 江琅轻声笑了下。不愧是他认识的任月语,不信神明不信仙,只认自己心中的道理,和旁人都不一样。 他不再提这个话题。他为任月语斟了一杯清茶,“多吃些。斋饭味道清淡,你若是吃不惯,回去让吴冲毅做一些你喜欢的菜。” 任月语双手捧着茶杯,一口喝完清茶。她重新拿起筷子,夹一张豆腐汤里的菜叶,放到碗里。菜叶太大,她一口塞不下,便从菜根处开始咬,慢慢咬紧嘴里。菜叶抖动,她的双唇也蠕动不停,像极了兔子吃青草的场景。 江琅恍惚。他想起了那日荡秋千之后,他喂任月语吃青菜,任月语也是这般模样,像只小巧的兔子。已经成为过去的画面,在江琅脑海里清晰浮现,历历在目。 相同的场景,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人间最是无情。 *** 用过斋饭,他们向住持告别,走出寺庙,踏上下山的路。 江琅走在前,任月语跟在后。 下山的石阶小道蜿蜒曲折,一面靠着青山,一面连着清溪。溪水潺潺,在一颗颗岩石上欢快流淌。蝉鸣阵阵,清风徐徐,带来夏日的悠然清凉。 任月语随手摘了一根藤条,拿在手里把玩。江琅不主动同她讲话,她稍显无聊,以及烦闷。 她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直接问道,“子枢,就一块桃面符而已,至于这么在乎吗?” 江琅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往前,“在乎的不是桃面符,而是……” 他没能说下去,任月语能明白他想说的后半句话,“你是怕桃面符对我产生影响吗?” 江琅微低头,神情凝重,“已经出现过一次这种情况了。” 任月语面容轻松,安慰道,“一次而已,能说明什么?说不定纯粹是偶然。本来也没有明确的证据来证明这个猜想。” 江琅垂眸,他也曾有过任月语这样的想法,心存侥幸,幻想这一切不过偶然罢了,不作数的。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前些日子他与任月语靠近,任月语就出现了昏迷不醒的沉睡症状态。当他远离任月语之后,任月语第二日就顺利醒了过来。这样的事实再明显不过,要他怎么能够视而不见? 一个诅咒,他和她是咒中之人。 任月语偏偏是个不信邪的人,“子枢,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我们其实可以再试一次……” “不可能,我不可能拿你的生命做赌注。”江琅打断任月语的话,语气坚定,“我要你好好活着。” 任月语有些恼怒,“什么才叫做好好活着?是指这幅躯壳有生命吗?那心呢?心死了该怎么办?” 江琅一下愣住。 曾经在族人的墓园前,他也问过同样的话。 躯壳活着,心死了怎么办? 他明白族人为他做出的牺牲,上百条命换他一条命。他们付出了所有,就为了让他能够好好活着。他也正如他们所愿,顺利存活于这个世间,活得平庸,拘束,失去自我,最终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当时并不理解族人的想法,甚至埋怨过族人,他们只想着要他活着,却从没考虑过他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 有的方式,真叫人生不如死。 然而在这一刻,在任月语问出同样的问题时,他在一瞬间忽然想明白了所有。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生存和生活不可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