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任月语端着点心去找江琅的时候,江琅正在书房里与柴存议事。她不便打扰,打算在门外耐心等候。 她原本坐在最下层石阶上,拖着脑袋,百无聊赖。偶尔回头时,看见书房里人影晃动,相谈甚欢。那是江琅的身影。她总想要离江琅更近一些,壮着胆子,往上挪了一级,歇一阵,又挪了一级。 直到挪到了最上层的石阶上,与书房仅一墙之隔。 柴存从书架暗隔里,拿出了尘封已久的木匣,里面装的全是张昌与三皇子左琮霖私通的证据。 “耗时多年,韬光养晦,终于等到了最合适的时机。”柴存将木匣放在桌案上,推到江琅身前,“话说回来,将军的预测果真准确,在参劾初期,皇上果然压了一阵。” 江琅看着满目繁多的物证,叹道,“其实,我也是赌了一把。” 张昌率众官参劾江琅,皇上若是不压,顺应参劾启动对江琅的调查,那这具体的调查任务势必会落在张昌手中,届时,众官安在江琅身上的莫须有的罪名,必定会被张昌做实,江琅难逃一劫。 幸而皇上力排众议压下了这阵浩大的声势,熬到张达与梅季远同时出手,两股力量形成对峙,达到均衡,调查一事才不至于会被人暗中做手脚。 而皇上此般顶住压力力排众议,可能出自对江琅一贯的袒护,也可能出自其他原因。 江琅的指节在案桌上轻敲了一下,“或许……皇上也想借此机会,达到某一些目的。” 柴存附和了一句,“圣上也是心思缜密之人。” 柴存眼波微动,无意暴露了心底的担忧。这一次反击得以顺利推进,得益于张昌着急冒进,而江琅将计就计,以退为进来谋划布局。柴存所做的,无非是按照江琅的建议行事,并从中灵活变通。 可往后呢?往后再涉派系斗争,他该如何从中自处? 比起其它大臣来,他着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一个不停栽跟头的小年轻,哪里有本事在老谋深算的群臣之中顺利周旋。 若是江琅在,那便再好不过。柴存信任江琅,跟随江琅也有一种安全感。偏偏江琅不同他一道回朝,不愿做抛头露面之事,让他没了个依靠。 他也不想烦扰,可这烦扰自己要找上门来,让他不得不忧心忡忡。 天知道,他寒窗苦读,入仕为官,心中所想,真真只有田律呐!想要单纯搞好田律,如何这么难! 他垂着头,暗自轻叹一声。 江琅看出了柴存的低落,明白柴存所愁之事,宽慰道,“先生不必担忧。入京之后,先生只管投靠于老师门下,其余的事情,先生不用费心,老师自会安排妥当。” 柴存知道,江琅所说的老师是指内阁首辅梅季远,“梅大人……久仰大名。” 江琅撩起袖袍,端上茶壶,为柴存斟满一杯清茶,“先生既已听过老师的名号,想必肯定也了解,老师素来最喜人才。” 柴存双手接过茶杯,“承蒙将军抬爱。” 江琅摆正茶壶,让茶壶回归原位,“况且,老师那边,早已知晓你我之间的联系,所以你此趟去找老师,并不唐突。” 熏香袅袅,淡雅香气萦绕四周,叫人安心。 柴存听了江琅的话,放下了最后一点忧虑,笑道,“许是我在灵泉坊待得太久了些,习惯了足不出户的状态。如今蓦然要出远门,总有一点忐忑不安,杞人忧天了。” 江琅能够理解柴存的感受,“人之常情,在所难免。” 柴存喝了一口茶,提起精神,“将军,听闻昭武九姓已到驿站?” “嗯。” 江琅从怀中拿出了一枚蛇珠。这与其他蛇珠不同,其乳白色珠面上染了一道胭脂红的朦胧条纹。 他将蛇珠交予柴存,“明日你到驿站后,找寻一位安姓萨保,只需亮明此信物,他便知晓一切。” 柴存抚摸着蛇珠光滑的珠面,“这位安萨保,可是将军的故交?” 江琅解释,“算是,鄯州之役时,我曾无意救过他。” 江琅救过安萨保不止一次。 当初鄯州届内战火燎原,危机重重,安萨保在经商途上,意外卷入了战争之中。索性得到江琅的慷慨相救,安萨保才得意一而再再而三地保全性命。 他把江琅视为恩人。 从那之后,每次行商至景朝时,安萨保总会给江琅带去诸多奇珍异宝。江琅从不肯收贵重物品,只肯取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物件,算是对安萨保一片心意的回应。 这颗蛇珠便是当时江琅随意挑中的小物件。时至今日,蛇珠竟成为了他与安萨保之间验明身份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