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付虎符,立冢江边
先帝临时,只肯见你们二人。就是希望你们二人互相扶持,莫叫贼人窃了大平根基。” 苍婧与苍祝相望一眼,多有诧异。这些年间,他们大多忘记先帝临时之举。 先帝最后之刻,唯独要见他们。临终之人,不能言说一字,只牵着他们二人的手,不住颤着,直到咽了气。苍婧和苍祝都以为,这只是一个父亲最后的不舍。 可若真如章丽楚所言,那他二人便是辜负了先帝之愿。多年了,他们困在了互相猜忌之中,到了今日,已是隔阂至深,又难免舍不下情分。 谁也不知,这个困境要如何去解。 章丽楚自也知晓这是何等困境。 苍婧还披着紧裹那侍中卫给的衣,宫中常有流言,便是这煦阳公主与萧如丝亲弟。他们是一时脑热,还是真情至圣,章丽楚并不想知道个清楚。她只知道他们二人,是在步外戚内亲的后尘。 “有些事,老身管不了,只愿你们莫糊涂,”章丽楚扫过苍婧身上的伤痕,苍婧裹紧了衣,不愿示出弱处。 章丽楚想这丰月宫的太后,皱起了眉,“她这么狠心,老身未料。这有些人糊涂一时,就会糊涂一世。” 苍婧不屑谈及那人,只道,“皇祖母无需挂念,陛下与我,都不会让糊涂人继续做糊涂事。” 章丽楚安了心,“老身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待长寿宫人散后,章丽楚拿出了长生药。 生死本是无常,只缘在此山中,而常难看破。多少人去,多少花落,心中在意,方觉伤心。 泱泱大平,子民千万,鲜少有人知晓,多年前,为国远嫁的大平三公主苍嫆已殉身。 苍祝接此边境急报许久,夜夜不能寐。今有手足在,悼念只一时。生人相望无言,死者枯骨不再。 榕树下的花已经开了,江城河畔处,正是那远嫁的三公主曾喜爱之处。 她死于他乡,也不知魂魄是否还记得回家的路。和亲公主,难归故里,身死他乡,皇陵无她。他们姐弟三人,就在她喜爱之处立了墓碑,视为她的葬地。 苍嫆,阔别已久的名字,从此只存于墓碑上。她十三岁和亲,二十岁死在了韩邪。 墓在榕树下,水上映疏影。三公主出嫁时,在此榕树下植了花,花寄于相思人。只是相思人不再,亦也不知她已枉死。 想那三公主苍嫆生来爱笑,世间任何苦恼事,她一笑便解千愁。 韩邪王听说,便指明要三公主解忧。 豆蔻年华,情窦初开,她喜爱一人,乃是旬安才子,尚未道心中之情,便为解国之困苦,答应远嫁。 她植此百花,就仿佛把她的魂植在了这里,从此身不由己。 出嫁那日,苍祝亲自送她出城,她心里再苦,也对他笑得灿烂。 “此生不见,莫忘了皇姐的样子。” 送亲队伍浩浩荡荡离去,苍祝不知,他爱笑的皇姐在马车里哭得难受。三公主也不知,这目送她出城的人里,便有那位才子。 他们大多自我安慰,这般爱笑的人,再苦也能坚持下来。谁知,走在了他们前头。 孤墓独立,魂魄难栖,生离死别,也直叫生者悲感生命无常。 面对仍然在身边的二位皇姐,苍祝不忍她们如三姐那般,然而这不忍之情,又敌不过他身为国主的残酷。 苍祝从袖中掏出一瓶药递到苍婧面前,却也冷漠,“好歹是大平公主,身上这幅样子,遭人嫌恶。” 苍婧一愣,仍是收下药,“多谢陛下。” “离心背德,你便连话都听不懂了。罢了。”苍祝又见苍婉泪已难止,苍婧搀着她,苍婉仍满是冷汗。 “别哭了,朕会让你和冯莽和离,二姐的委屈,朕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苍婉才抬起头,强颜一笑却目中犯红,“恳请陛下,让我离开旬安。我累了,不想再理会这些事。” “好,便赐你封地奉志,那里少有人打扰,从此平安一世吧。”苍祝允下承诺,独自离去。 苍婉依旧颤颤拭泪,她抓着苍婧的手,抓得死死的。 “婉妹妹,陛下已许你一世平安。” 苍婉对着半明的天空哀戚而笑, “这些年,我很怕。看着一轮艳阳,就在想,谁又要在午时人头落地。死的人一个接着 一个,我今日见到的人,也许明日就没有了,”她说着说着,再度糊了眼眶,“我不知道何时会轮到我。” 苍婧一下捂住她的嘴。平静的目色中,映入苍婉的惊恐。 苍婧只叮嘱,“不要多言,不要多想。从此这些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