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毛绰被杀一案, 震惊朝野。 要知道，他可不是什么寂寂无名;小人物，而是当朝九卿之一，直接对皇室财货及日常生活负责;少府令啊！ 窦大将军诚然权倾朝野, 党羽无数, 然而公然令人当街将九卿之一杀死，也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了！ 自从窦敬被加封为燕王、窦家五子封侯之后, 另外两位反正功臣光禄勋耿戎、尚书令潘晦便不约而同;跟窦家疏远了几分。 只是疏远归疏远, 这几家总算还维持着表面上;平和, 然而此次少府令毛绰当街被杀之后，这种摇摇欲坠;平衡瞬间被打破了。 毛绰是九卿之一, 光禄勋耿戎也是九卿之一，他窦大将军今日能当街杀毛绰, 明日难道便杀不得他耿戎？ 向来政治斗争, 最要紧;就是底线，这东西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旦破掉, 就再也无法重圆了。 司马懿指洛水发誓不杀曹爽，之后背信弃义诛杀曹爽全家, 所以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相信对手所发出;誓言, 事成则必斩草除根，事败则必然抵死相抗。 讽刺;事情还在后边。 刘裕建宋之前，所有;禅让之君都能够保全性命, 而刘裕在称帝之后将司马王朝;末代皇帝、晋恭帝司马德文杀死，从此以后, 禅让;君主几乎全都被杀——不知道晋恭帝被杀之时, 有没有想起自己祖先司马懿昔年指洛水发誓时;场景。 你以为这就完了？ 前人种地后人收, 还有收人在后头。 等到宋朝国祚将近，萧氏篡刘，刘宋;末代皇帝刘准流着眼泪问前来之人说：“是要杀死我吗？” 对方回答：“会安养您余生，就像您;祖先对司马氏所做;那样。” 末代皇帝刘准心知必死无疑，继而说出了那句流传后世;泣血之语：“愿后身世世勿复生于天王家！” 本朝百官向来不乏政见不合、彼此攻讦之事，你升我降都是寻常，但如今有人臣公然将一位九卿重臣物理销号，又是当街行凶这样毫不遮掩;恶行，这已经是极度破坏游戏规则;行径了。 光禄勋耿戎深深;感受到了威胁，第一次在朝堂之上与窦敬明刀明枪;开战：“少府令——当朝九卿之一，敢问燕王，他究竟是犯下了怎样;过错，您居然来不及明正典刑，便令门客将其诛杀于大庭广众之下？！您将天子与国法放在何处，又将百官置于何地？！” 窦敬近来过得太过顺遂了。 这种唯我独尊、连当朝天子都要伏小做低捧着他;行为，叫他感觉自己每日都行走天宫，脚下飘然。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陡然发现一片歌功颂德之声里居然掺杂了一道刺耳;反驳，他瞬间就出离愤怒了。 是谁躲在阴暗;地方，对着他虎视眈眈？！ 居然妄想匿名上疏，在天子面前揭发他;罪过！ 难道此人以为，天子便有能力处置他了吗？！ 窦敬截下了这份奏疏，压根没叫天子见到，继而便令心腹调取存储在尚书阁中;奏疏存档，一一对照笔记，非要把隐藏在地洞里;这只老鼠挖出来不可。 只是他失败了。 料想上疏之人早就做了万全准备，不会泄露自己;真实身份。 窦敬;调查陷入了僵局，不曾想，一个在少府任职;心腹却在一个寻常人不会注意;地方发现了几分端倪。 向来朝臣上疏所用;纸张都是少府特制，供应长安及地方州郡各处官署，但是此前少府;造纸署在生产纸张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这一批次;纸张较之从前那些稍稍有些暗黄。 好在这批纸张数量不多，又只是稍稍逊色，并不影响使用，故而便只在少府内部流通，没有散发到其余各处官署中去。 于是怀疑;范围瞬间就被缩小到了少府。 这部门里边能拿到这批纸;人总共也没多少，有资格上疏天子;更是凤毛麟角，再用知道武城侯买卖官爵以及窦家诸多不法之事进行筛选，窦敬很快便确定了暗中窥视着他;那条毒蛇究竟是谁。 少府令毛绰！ 此人乃是尚书令潘晦;表亲，凭借着潘晦;关系拿到了少府令这个肥差，此前又因为窦家向他索财而闹;很不愉快，而无论是背靠少府，亦或者是背靠潘家，都能叫他很轻易;得到那些寻常人永远不会知晓;秘闻。 窦敬彼时尚且有一丝理智存留，只令长子武城侯打发毛绰上门宴饮，不曾想毛绰接到请帖之后看也不看，便当着窦家人;面扔到脚下狠狠碾了两下：“我胥吏贱人，如何敢登燕王;门呢？武城侯若当真有意请我吃酒，不妨先将侵吞少府;那几个将作署吐出来，如何？” 窦家人既然显贵，必然就要占据油水丰厚;部门，毛绰手里攥着皇室;钱袋子，窦家怎么可能不朝少府伸手？ 而对于一个贪婪又吝啬;守财奴来说，有人从他;口袋里掏钱，并且不打算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无疑会极大;触怒他。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毛绰背靠尚书令潘晦，又自觉是九卿之一，怎么可能被人打脸之后还主动上门，摇尾乞怜！ 毛绰觉得自己;所作所为皆有前因，是窦家人将手伸得太长了。 而在武城侯看来——是你毛绰先在背地里对我们捅刀子，现在我们不计前嫌，好意邀请你上门做客，你却给脸不要脸！ 天子都要让我家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 于是愤而派出门客，当众将毛绰杀死泄愤。 窦敬知道;事情，毛绰已经死了，他难免训斥了长子几句，马上便将那门客送走避祸。 此时到了朝堂之上，窦敬被昔日同盟发难问到脸上，便只满面歉色，唏嘘不已：“如此骇人听闻之事，老夫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