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叶岑，真不知道认识你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明明之前所有的愤怒和委屈我都能自己承受的，但现在我只记得你说要做我最好的朋友，要跟我一起分担。明明应该继续在你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但我却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可是，所有乱七八糟的电话都打过来了，打到手机没电关机也没等到你的电话。”

我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温热的矿泉水递给他：“对不起，我迟到了。”

“嗯，对呀，你怎么老迟到，如果那年你跑上来牵住我就好了，如果我不总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就好了，如果这个世界对我们温柔一点就好了。”

“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重复这三个无用的字。

沈赞好似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他只是坦然的打开了自己的内心世界，把那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男孩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叶岑，你知道吗，我差一点就以为自己可以对抗这个世界了。周一的时候我拿到了保送通知，你不知道我其实并没有觉得多开心，只是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留下我所有秘密的城市了，终于可以摆脱所有知道我秘密的人了，终于不用每天担惊受怕想着哪天再次站上这个可怕的主席台遭受无数道□□的目光了，我终于自由了。

所以我开始得意忘形了。那个女生其实初中的时候就开始纠缠我，但我没办法像甩开其他人一样毫无顾忌的甩开她，因为她是我爸合作伙伴的女儿，她知道我所有的不堪，她口口声声说着多喜欢我，却一直拿这些我最憎恶的事情威胁我。“

脆弱的塑料瓶子被那只苍白的手捏的咔吱作响，他眼中的嫌恶不加掩饰。

我试探的问：“文八的沈月？”

他惊讶的侧了侧头，又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对哈，你这么关注我，肯定留意到她了。可她凭什么被留意到，明明普通到尘埃里的长相，却整天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公主，而我还真得像个合格的哈巴狗一样把她当公主一样捧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找各种说辞安抚她，祈求她不要把我的丑闻抖搂出去。

其实我可以把这事告诉我爸的，那个给我带来所有耻辱身份的人，同时也能只手遮天的把我保护在一个安全与世隔绝的玻璃罩里，永远不受伤害却永远受制于他。所以我宁愿自己艰难的卑微的去开垦自己的生存空间也不想告诉他。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去北京，去美国，去任何再也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但我太着急了，不想再像狗也一样的活着，尤其是在......很重要的人面前。所以在那个人企图想用钱摆平一切跟我去同一所大学的时候，我找她摊牌了，我告诉她我不喜欢她也并不期盼她设想的那种未来。但，结果你也看到了，她真的一点退路没给我留，我也一如既往的逃掉了。真奇怪，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事情，我怎么还不习惯。”

我低声安抚他：“对伤害没有感觉了那不叫习惯，那叫麻木。”

“麻木也挺好的，挺好的。”他呐呐自语：“叶岑，你说为什么呀，为什么我妈放着清清白白的人生不要，非要当别人小三。为什么我爸嘴上说着爱情至上，可实际上利益也不肯放。为什么沈家已经有了一个千娇万宠的沈灿还要降生一个千人嫌万人骂的我。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做的那么好了，还是没人注意到。为什么他们只看到我是谁的儿子，从来不去看我作为沈赞活的有多卖力。为什么我的家务事明明跟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却照样趾高气扬的对我指指点点。”

那么聪明的头脑，却遇到了一个永远无解的题目。少年空茫茫的张大双眼，好似在质问，却不知到底该质问谁。

“沈赞，也许这些问题永远找不到答案，但那都是别人的事情，不应该困扰你，为人子女难言父母是非，也许林阿姨和沈叔叔的感情确实有道德上的瑕疵，但快乐是他们享受的，责难也让他们去承担吧。法律上都说他们只对你有十八年的监护权，现在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上一辈人的纷纷扰扰就绕过它别去掺和了。至于那些总拿别人闲事当口香糖嚼的人，我相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不会有让人说嘴的事情，就让比他们更恶的人收拾去吧。还有那个一直让你耿耿于怀的沈灿，也许你只是看到了他光鲜的一面，以后他要面对的歧视恶意或许并不会比你少，人生那么长，波折坎坷都会遇到的，或早或晚罢了。”

沈赞嗤笑一声，十分不以为意的说：“他能遇到什么事，就算遇到了，他们沈家也会不计代价的帮他度过。”

有些事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他，我只能摇摇头：“有些伤害反而是最亲近的人加诸于身的。刚才来的路上他给我发了一段录音，说如果找到你就让你听一下，是他想对你说的话。”

我拿出手机点开与叶唯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是一个录音文件。我把手机递到沈赞面前：“你愿意听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