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奇谈

两人走过道观门口时，又遇见来时在挂艾草菖蒲的那个小道士，那小道士约莫十二三岁，小量身体，戴着黑色飘巾，耳朵上还插了一株红色的蜀葵，穿着白领红色道袍，手上戴着五色手绳。他本是站在门口处百无聊赖地玩着裹粽子的竹绳，见了两人便把那竹绳藏在身后，躬身礼拜，向裴乂和怡风道：“二位善行，进山已久，今日端午，暑气重，毒虫邪祟出没，不如先进来喝杯凉茶吃块五毒饼再走。”话说得像模像样，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倒是与他的年纪不相符合。

怡风看看裴乂，裴乂亦看看怡风，两人相视点头，便向小道士那边走去。走近，怡风开口道：“不知小道士的道号是什么？”

那小道士回：“归玉”。

“龟玉？”倒是巧了，裴乂又问：“哪两个字呢”

“归去的归，宝玉的玉。”

“那你师傅呢？”怡风问。

那归玉小道士看看他，略迟疑，然后回：“青虚”

走进那道观的圆形大门，便豁然开朗，一大片的地堂，中间便是一个巨大的香炉，再往前是十二级阶梯，台阶再上就是犀霞观的主殿，三清殿，那里面供奉着有名的三位三清尊神——玉清原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拜毕三位尊神，归玉小师傅便带着二人往后殿而去，殿后是一个四合院式的结构，左右两个小院子供奉着驾鹤的前任道长和道教其他的一些仙长，下了楼梯再往前便是这座犀霞观的创始人归霞道长的仙殿。而此刻，青虚道长便在那里面等着他们。那道长约莫五六十岁，须长眉白，穿一身白色道袍，外面还搭了一件赭石色披风，颇有仙风道骨的气场。几人见面便是简单地寒暄了一下，那青虚道长便引二人往后院的会客厅而去。会客厅上的桌子上已经摆下茶果，还有梅瓶插花，一个万字纹木雕小食盏上放着五毒饼、粽子、石榴、荔枝、大蒜等物。

到了那厅上，各人坐下，青虚道长笑而说道：“如今城里闹瘟疫，弟子走的走，死的死，还有下山去帮扶的，如今这观里只剩下我们师徒二人，二位莫要怪我们招待不周。”

怡风回道：“道长善心，茶品果点接待，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况且众位真人实是心怀大义，以身涉险为民为国，我们敬佩亦来不及，又怎会责怪？”

那道长又道：“方才听归玉说有两位善信往后山去了，我想这大暑天又是正午，二位这一路必定是燥热乏力，便让他等二位回来的时候请入观内喝杯凉茶解解暑气。今日又是端午，赶巧做了些饼和粽子，二位若是饿了，也可填填肚子。等到日头没那么晒了，再行回去不迟。”

怡风和裴乂听毕，一齐道了谢，然后便不客气地各自拿起桌上的茶盅将凉茶美美地喝了一大口。裴乂自小喝惯了的，倒是不觉得怎样，怡风确实第一次喝这凉茶，他远以为是夏日里用没煮开的山泉水泡的茶，冰凉冰凉的，以消暑气，所以便一大口地喝下去，竟不知这凉茶是草药熬煮出来的苦茶，那一大口进了嘴巴，流进喉咙，苦得他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一下子没忍住一口喷洒了出来。惹得裴乂和那归玉小道士都大笑了出来。唯有青虚道长还算稳重，只是微微地嘴角上扬，露出笑齿，没笑出声来。怡风看着众人一时窘迫，想喝第二口以争回脸面，却又踌躇不敢向前。

“这凉茶虽苦，却苦后回甘，对消暑解乏大有裨益，不防小口慢喝。喝着虽不似品茗那般诗意，也不如喝药那样治病，但是喝惯了的，偶尔一盅，倒有养身修身的好处。”青虚道长又道。

“但是，这凉茶也太苦了。”怡风抱怨道。

青虚道长又道：“消暑，忍忍吧！”怡风听了，只得忍着，迅速地狂吞了几大口，那茶仿佛都没有经过嘴巴，直接就从喉咙灌下了肚子。

裴乂心里想，开始的时候看这道长倒是有几分慈眉善目，原以为是好说话的，倒是没想到就喝茶这一事就如此强硬了，是个人物。想归想，裴乂倒是也没有深究，顺手拿起食盏上的饼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端详着这厅内的布置。裴乂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垵州人，垵州内的大小寺庙道观她去了不少，偏偏这颇有几分名气的犀霞观此前竟是一次也没来过，当下她正满是好奇。这厅内的布置很是朴素，挂了不少的画，但是没有一幅是名画，也没有一幅是出自名家之手。唯独是正墙上挂的是一幅有点名头，不知是谁仿的寒江独钓图。画的两边墙新贴上了五张五毒符，符上分别画着蝎子、蛇虺、壁虎、蜈蚣和蟾蜍。纵观全屋，倒是方桌上的一副画颇有些显眼。那画很是小幅，色彩艳丽，与厅内的朴素格格不入。若无心，也不会注意到它，若是注意到了，却无法将这画与这环境联系起来。裴乂忍不住走近去，把那画拿起来瞧了又瞧，看手法，不像是本朝本国的东西，更不像是古画。手摸上画，凹凹凸凸的有起伏，想来是颜料用得很厚，与本国传统的绘画差别甚大。那画上画的是一个人钉在了一个十字形状的架子上，那人没有穿衣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