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逃
和尚回道:“他们原是逃难而来的,在京城无依无靠,全家人又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前些日子京中一位贵人将他们安置在此处,吩咐我们好生照看着,却不曾想还是走了。善哉,善哉。” 裴乂又问:“逃难来的?现在也没听说哪里有灾害啊,怎么就逃难来了?” 原来,起先在这里住着的那一家人就是怡风那日在吃光酒楼外面遇到的那几个人。鹿鸣得了怡风的命令之后,便将他们安置在此处,托庙里的和尚们照看着,时不时也有差大夫来给他们治疗,两三个月过去了也不见病情好转,临近过年了,还是没能救回来。 那和尚回裴乂道:“他们也有说过的,是从垵州逃难来的。原是垵州鱼肉市场的一个鱼民?但是那鱼肉市场一下子无缘无故病死了十几个人,官府便将那鱼肉市场封了。他没了商机,便想来京城谋出路,这一路上妻儿死了,只剩下两个孩子和一个老母亲。到了京城,这几人也都统统病倒。若不是在街上偷包子被京城的贵人遇见解救了,他们早不知死于何处了。善哉,善哉。” 裴乂不禁大惊,垵州不就是自己的家乡嘛。鱼肉市场一下子死了十几个人,还被查封了?裴乂的心咕咚沉了下去,泛起层层不详的涟漪。儿童时经历过的恐怖事情,迷迷糊糊,陆陆续续浮上脑海:宣和五年,垵州一鱼肉市场一个月内死了三十几人,引起瘟疫,波及周边州县,导致超过十十万人死。她自己的外公一家,当地有名的书香世家林家,便也是死于这场瘟疫。此后,母亲伤心过度,加上府里的那些姨娘刁难,也含恨而终。 裴乂又连问了那小和尚这家人的病情状况,那小和尚说道:“大夫说可能是劳累风寒引起的肺炎。” 裴乂又问:“那你们呢,你们接触了他们以后,有没有也生过病?” 那小和尚听到裴乂这么问,便觉得她很神奇,连忙回道:“说来也奇怪,我便是首先接待他们的那个人,第二天,我便病了。后来,又唤了释能师弟照料他们,没多久也病了。不过,那个时候我又病好了,所以又换成了我来照顾他们,就再也没事了。” 裴乂一听,心里越发的不安,又问:“送他们来的那位贵人是谁?” 那小和尚原本不想将此事说出去的,但是看她急成那个样子,只能实话告诉她道:“是京中的越王殿下派人送来的。” 裴乂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怡风也病了有一个多月,起先也以为是风寒。裴乂最后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和尚又回:“是十月十一日那天,因为前一天,十月十正好是一年一度的佛堂庙会,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听到这里,裴乂也就不再问了。当下便对那小和尚叮嘱几句,告了辞,拉着宓宓连夜往城里赶去,希望能赶在关城门之前进到城去。 可惜,尽管她们一路狂奔,还是没能在关城门前进到城去。无奈之下,也只能在城墙外不远的客店里歇了一宿。到了新年第一天,天才微微亮,裴乂和宓宓便起身,赶着城门一开第一时间进城去了。 此时,城内地上还余留着除夕游街留下的彩纸果皮鞭炮碎核等一类的垃圾,整条街只有早起的赶车人,拉着货物往各商铺去。春寒料峭,北风呼啸,冷得人直哆嗦。 按照第一次出城的记忆,裴乂很快便找到了回王府的路。原以为还要在城内走上一个时辰方才能徒步回到王府,却在半路上遇到了骑着马赶着城门一开便出城去寻人的怡风。怡风远远的在马背上便认出了裴乂来,还没近身,他便跳下了马,跑到裴乂身边去。裴乂头一次见到怡风有那么的高兴,直高兴到,喘着大气,也说不出话来。怡风见着,也不怎么的,一把将她紧紧地抱住,许久都未曾松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来的勇气。 裴乂被他的举动吓得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过了一会,才又想起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这才将他推开。然后将昨夜所遇之事,以及自己的猜测一股脑地说给怡风知道。怡风听了,惊恐万分,却又为难。只听他对裴乂道:“此事我早有告知陛下,却不曾想有可能是瘟疫。只是,如果是瘟疫的话,为何垵州知府事和苏安总督竟不上报?况且近来各地方的奏折也不曾提到哪里有大量死亡的情况。” 裴乂气急道:“哼,苏安总督罗仲,要不是他我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如果真的是瘟疫,这么大的事,他肯定能瞒便瞒着,才不敢上报,他怕丢了他的乌纱帽,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怡风又道:“可是现在,我又进不了宫。” “殿下也进不了吗?” 怡风无奈回道:“按照规定,除了军报,今日陛下不接见任何人了。”过了一会,怡风见裴乂眉间若蹙,神思倦怠,是忧虑过度之状,便安慰她道:“只是此事拖不得,我先派人去一趟垵州,探个究竟,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