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嬉戏

没尾的一大串祝词，都不约而同地噗嗤笑出声来。怡风接过他的板栗，怡耒方才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去，继续把那没炒好的板栗翻来覆去地炒着。怡风顺手把那一碟板栗放在石桌上，便在裴乂身旁的一个位置坐下。对她笑道：“今日在街上，看到有卖红薯的，想着你必定爱吃，就买了一个，没成想，你倒自己还烤起来了。”

裴乂听他如此说，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爱吃的形象在他心中居然如此深刻了。她心想：其实我优点也还蛮多的，你倒不必只记得我爱吃这一样。片刻后，方才对他笑着回道：“既是殿下买的，那便拿来吧，我刚好尝尝，看是我烤的好还是外面的好，若是还没我烤的好吃，以后我到了外面也算是有一门手艺，不怕饿死了。”说着，便抢过怡风手上的红薯来，一层一层剥开油纸，又将那烤焦了的红薯皮撕开，终于见到了鲜艳欲滴的红肉，她一口咬下去，将那还带着余温的红薯咬下一大口来，在嘴里慢慢嚼开，软糯香甜，满足感顿生。只听她含着嘴巴不清不楚地道：“果然还是外面的更好吃，看来我的技术有待加强。”说完，便对怡风裂开嘴巴，开心地笑了。弯弯的笑眼，有秋水流转，眉似新月，有淡淡忧伤。可是笑魇却又是那样无所顾虑，天真烂漫，放纵肆意，让这个冬天也温暖了几分。她的牙齿上明明还沾着红薯，却还是让人感觉可爱而美丽，不由心动。她的脸蛋被火烤得通红，比那胭脂还要俏丽，让人看了心会扑通扑通地加快；还有，她的鼻尖上，被炭粉抹黑了一块，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替她擦干净。触碰到她的肌肤，暖暖的，不知道是因为她被火烤的，还是因为自己的手太凉了。裴乂瞬间愣住，惊讶地看向她，两人四目对视，各自慌张，不知要说何言，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连呼吸也不能够。

外面的吵闹声，将两人同时敲醒，怡风紧张地解释道：“有炭黑。”

裴乂忙推开怡风的手，难为情地说：“哦......我自己擦吧，脏。”

怡风想要紧紧回握住她的手，终究也还是胆怯了。过了一会，方才又说：“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你想要什么？我回礼给你。”

裴乂本来就对他今晚的行为和神色感到奇怪，现下他这么一说，便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喜欢我送的礼物，所以才有这番温柔和和善啊。于是，笑回他道：“殿下喜欢就好。我原本还担心殿下嫌弃呢。毕竟这玉牌也不是什么上等宝物，虽然好玩有趣，到底‘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和您收到的其他礼物不能相提并论。不过，这也是我唯一的东西了，殿下要是嫌弃，那我再无别的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听着她的话，怡风的心却如刀割，一阵一阵的疼。良久后，他才更似自我回答一般回道：“确实不能相提并论。”

裴乂听他如此说，倒也不介意，只是对他笑着点了点头。怡风又道：“哦，对了，这玉牌你是怎么得到的？”

裴乂想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可瞒着的，便将七夕那天，逃出去玩的事情跟怡风说了一遍。怡风听罢，又看到前面被她收服的还在胡闹的那两人，心里忍不住嘀咕道：你是巫师吗，会下蛊？还是鲜花会释放香气勾引人啊，真的是，去哪里都招蜂引蝶。

裴乂听得不清不楚，因问他道：“您说什么？”

怡风忙说：“没什么。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回礼呢？”

裴乂看看他，笑着摇摇手上的红薯道：“殿下已经给我啦。”

“这算什么啊，只是个红薯。”

“只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也就您这样的人能说出‘只是’这样的话来了。”

怡风连忙回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乂对他笑说：“那就希望如此吧。对殿下来说一只红薯自然不值什么，但是却是很多人赖以生存的东西。”

怡风又忍不住问道：“那对于你来说，又是什么？”

裴乂倒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迟疑半刻方笑回道：“对我来说，就算是‘知我者’吧。”

怡风听了，想起她从前说过的知己那番话，又想起今日吃光酒楼那掌柜的一番话，“世界之大，遇见便是有缘，心意相通便是知己”，我与你既已遇见，便是有缘，你认我作半个知己，可是却不知我们的心意是否相通？把不住拿眼去看着她笑，也不知回什么话好。原来和她一起，也可以这样谈笑风生。

众人直闹到日头西落，天色渐黑，方才意兴阑珊，罢兴而归。只是，闹会散了，堆在怡风心头的烦恼又加重了几分。压在裴乂心中的决断也越发明确。常言道，千里搭长棚，无不散之宴席。更何况，此一相会，本就不该有，分别也早该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