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讽世

一席闺中荒诞语，不料，已入路过少年心

话说这裴乂虽然摔断了腿，也擦破了脸，但她对此竟然一点懊恼悲伤的情绪都没有，反而显得更加的兴奋，就像将军刚在沙场上打了场胜仗一般。到了第二天，也不好生地养着伤病，便见她迫不及待地拖着拐着她那刚接好的瘸腿到厅外来，把那裙子撩起来，露出腿脚上破皮烂肉的地方，免得被衣裙刮着肉，受到第二次伤害，再把那衣袖用襻膊系起到手臂上，坐在床榻上，胯着腿。一脸的欢天喜地，兴高采烈的样子让人见了都以为她是个疯子。先是火急火燎地差宓宓去把杨桃给洗干净了，再央求李总管从厨房里拿来盐和醋，还有一个陶罐坛子和簸箕。裴乂先是把洗干净的杨桃去边，横切成块，然后吩咐宓宓用簸箕把杨桃块摊开，拿出去院子里阳光下凉晒。又吩咐道，等那杨桃色泽呈黄褐色时，再撒上一层薄薄的盐，最后放进坛子里，加醋加糖加水浸泡起来。

“小姐，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爱玩了，没轻没重的。都伤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好生养着，还巴巴得来弄这个。是吃的重要还是人重要啊？”宓宓一边把那刚刚弄好的杨桃拿了出去晒，一边没好气地向裴乂抱怨道。

裴乂一本正经地回她道。“那当然是吃的重要啦。古人说‘民以食为天’，吃乃生存之道。没有吃的何来生存，没有生存何来的人命啊。要是摔断一条腿能换来这丰裕美食，一饱口腹之欲，那可真是太值得了。再说了，这做美食啊，也不只是在于吃一字，更在于享受完成的过程。自古以来，便有文人追求那‘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的农耕之乐，我不过是东施效颦，学个皮毛而已。你好生看着这东西，可不能让它霉了，臭了或者丢了。不然我这腿可真的是白断了，血也是白流了。那个时候才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等那宓宓晒了杨桃回来后，她又对宓宓道：“你顺便在那书柜上给我拿本书来，解解闷。”

宓宓在那书柜子上，随便抽了一本书出来，拿过来给裴乂。裴乂随意翻了翻，还没把书看进去，便又对着宓宓认真地说道起来：“你是不知道，当我爬上那高树的时候，我看到的这个院子都是不一样的，‘站得高看得远’这话说的果真没错。我甚至都能看到王府外面的街道和人群，真是一番自由热闹的景象啊。和这院内的冷清是完全不一样的。生为女子天然便没有了许多的自在，若是再一昧的槁木死灰，不寻找一些乐趣，偶尔顽皮肆意一下，不就是做个活死人罢了，跟那鳏寡孤独之人有什么区别？有甚乐趣？还不如死去倒干净呢？”

宓宓听了裴乂生生死死的一番论道，又是惊慌又是无措，只得劝慰道“可是像小姐你这样不顾性命，也不行啊。没有了性命，自由还有什么意义？你都不知道我和李总管看着您在树上，胆子都要被吓破了。现在想起来，还惊恐得很，晚上睡觉都是您掉下树来的样子。奴婢也就罢了，只是小姐您为了几颗杨桃爬树上又掉下来的事情已经在府内传得沸沸扬扬了，您都不知道府内那些人在背后是怎么取笑您呢？小姐，以后还是收收心罢。”

裴乂听了如此这般的肺腑之言，感动之余也觉得可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用书轻轻敲了一下宓宓的头，安慰她道：“别人取笑便取笑，于我们又有何妨碍？我啊，对于掉下树摔断腿这件事的唯一遗憾是，出入不便。唉，连那花园也去不了，只能困在这房子里，看这无趣得很的才子佳人的故事。”说着，便把那书往桌子上一扔。又叹道：“唉，若是在家还能出去找找那些绿林好汉，梁山起义的故事来解解乏。可惜如今在这里，别人的地盘，没有法子。无趣得很，无趣得很啊。”

“小姐，你如果无聊，你就给我讲讲这书里的故事吧！”

“你想听？”裴乂兴奋起来问道。

“嗯，想听，就跟从前在家一样。反正小姐现在也无聊，不如就给我讲讲这才子佳人的故事吧。小姐您不爱看，我却爱听。”

裴乂一想，便也觉得这主意甚好，就对她道：“那好,你坐下我给你讲。”说着，裴乂便示意宓宓坐在床榻的另外一边，自己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那边，宓宓给裴乂又满上一杯后，抓起桌上的蜜饯果子，一边吃一边认认真真的听起来。

裴乂拿起一柄扇子，扇着风，侃侃而谈道：“今日给你讲的这个故事叫做《玉钗记》。这个玉钗记，讲的是前朝一个落魄的书生进京赶考遇到一个美人相助的故事。”

宓宓听了，便起了兴致，忙道：“快说，快说。”

裴乂喝了一口茶，又道：“这落魄书生一路北上，那是风餐露宿，栉风沐雨啊。还没到达京城，盘缠花完了，过冬的厚衣也没钱买，便借住于一个寺庙之中。偏巧，那日，本地一有名官宦的小姐来此庙祭神拜佛，祈求和美姻缘。才刚踏出庙槛，正好与那书生撞了个满怀，两人双目对视，竟是一见钟情，暗生情愫。彼此互相道歉，互相施礼之后，到了那庙宇后院便诉起衷肠来，更觉两人相见恨晚，像是旧相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