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选秀
裴乂虽千万的不愿意,奈何她爹爹将她软禁闺房之中,差十几二十人日夜看管。整整一个月,也只有两个贴身丫鬟送饭给她,与她说说话诉诉苦而已。 以死明志,绝食威胁这种才子佳人故事里的招数,她也不是没想过。奈何她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子,竟是个饿死鬼,最喜美食,最是忍受不得腹中空空如也,莫得吃饱肚子。才饿了不到一天便早早就打退堂鼓了,但见她是如此一番道理: “活着尚且艰难,寻死更是不易。想来需得饿够几天几夜方能一命呜呼,其过程何其痛苦啊。这个死法,实在不够优雅。若真的要死,也须得是慷慨就义,死得其所啊。何况,现下离进京还有一段日子呢,白白送死了,岂不愚蠢至极?既活着,便不能委屈自己。事情已定,爹爹心意又不改,那么我何不趁剩下的时间好好款待自己呢?好吃的好玩的全都给我来一遍。说不定柳暗花明绝处逢生呢?再说了到时候养成个大胖子,入不了那些贵人的法眼,我再在那选秀过程中不显山露水,收起自己能言善辩伶牙俐齿的一面,也不非跟人在吟诗作对上争个高低,安安分分的做些不能拿出来见人的女红刺绣,想那秀女中,家世显赫又才情出众,惠质兰芳,貌美如花者何其多也,我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知府事之女,无才无德,姿色又不是最出众的,怎能被选中呢?再者,此前自己一直想出远门游历一番,这不正好有一个机会吗?而且还能北上京城,进皇宫游览,也见见那皇官贵胄,佳丽绝色,天子威严。也算是不枉一世,不虚此生了。之前自己和爹爹如此恼怒生气简直是多此一举啊。”几经思想争斗,又是这么一番自我安慰过后,裴乂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重新过起那无牵无挂甚至略有盼头的生活来。 临近入宫选秀前两个月,裴万钧便差人来给裴乂好生一番打扮,又是裁新衣,又是铸发钗,又是打珠钿。拾掇拾掇之后,裴乂确实比往常的样子多了几分女孩子的俏丽。可是那风风火火的举止却难改,依旧不见女孩子家的娇滴羞涩。尤其是遇见美食时那瞪大了的眼珠子,真一副没见过世面,没吃过美食的叫花子模样,叫人见了,不免叹气。 因为垵州偏南,离京都路程甚远,所以裴乂一行人为了能在来年初春赶到京城,冬月中旬便冒着严寒风雪从垵州出发了。辗转四个州三十七座城市,经由水陆两路,耗时六十八天,终于赶在一月底,来到了天子脚下大历京都——历城。到了历成后,裴乂便跟随宫中的内人,进入到了皇宫内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选秀。到了那皇宫里面,每日间见的用的吃的皆是前半辈子没享受过的。原先看着那么多的贵人还略有惶恐,到了后来,她便完全像是来游山玩水一般,乐在其中。不过,宫门高深,再富丽堂皇的建筑,别致精巧的景物,也只能到此一游方为美,若是三百六十五个日夜与此相伴,再美也会腻。 虽然裴乂留恋皇宫的雕梁画栋,美味佳肴,但是也不敢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的。心里早早就打定了主意。对于选秀之事,不过都是敷衍敷衍了事,面子上不至于太丢人就是了。按照原计划,一切选秀事宜,裴乂都以平庸为主,低调行事,少说话少表现少出风头少管闲事。不管是觐见陛下还是参见宫里的各位娘娘,裴乂都是躲在人群后面,尽量不让任何人注意到她。为避免麻烦,她甚至都不主动结识其他秀女。如此一来,又反而显得她有点孤立,惹人注目了。当她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便又迅速调整策略,偶尔也跟别人打打招呼,说说笑笑,假装自己无甚特别的样子。可饶是如此,也不知如何的就留到了最后。据说,最后在册子上的,除了被选为越王,宁王两个皇子的正妃,剩下的人要么归于后宫,要么被赏赐与其他皇子和郡王。更有甚者,会被皇上认作义女册封为郡主,以便战事突变可用作和亲嫁与远番。 想到这点,裴乂忍不住慨叹,这个天下对女子竟是如此残忍,为何千百年来,总没明白事理的人发现这点?如果有人发现,为何不提出异议?如果有提出异议,为何总不见改过?实在令人愤懑。 就在裴乂又生气于这世间荒唐事,又惊恐于自己前途未卜时,更令她震惊的事紧随而来,一纸诏令,她居然被选为了越王妃,礼部拟纸,内廷盖章,皇帝下谕,三个月后便是成婚大礼和册封大典。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原来居于庙堂更是凶险万分,由不得自己。 何其荒唐啊,何其荒唐。居然就这样被选为了王妃。明明自己的计划实施得很成功,这一个多月来,既没引起陛下贵妃们的注意,也没有什么好名声在外,怎得就糊里糊涂做了王妃?裴乂不禁诧异道:“一个未来可能成为一国之君的男子,竟是我的丈夫?这个绿砖红墙的巨大牢笼于我居然不是旅游景区而是家?世间之事,果真如此荒唐吗?”裴乂心如死灰,整整哭了三天不能停止。她恨的不是嫁与那未谋面的男子,也并不是怕住进那美丽的牢笼。她恨的是,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是终点,将来还会发生一次两次十次百次。更可恨的是,在这个世间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女子,不是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