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春意浅浅（四）

那名身着锦衣的男子，失口喊道：“阿耶？”

或许是血缘的牵动，也或许是经过这么多年，她早就成了真正的白禾安，见白君南倒在血泊中，叫人实在不忍心。

她上前伸手压住白君南的伤口，扭头到道：“阿翁，救救他吧！他若在此有什么差池，禾安难辞其咎！”

柳乘风有些动容，但还是咬着牙不动，僵持在地。

白禾安又看向身侧的李仲言：“他们这样失血过多会没命的！”

李仲言轻轻拍了拍白禾安的背，让她安心，起身拜向柳乘风：“师父，平南侯若真的出事，不仅侯府，还有公主府、都护府……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往后禾安，恐怕没有安宁，只能小心翼翼度日了。”

见柳乘风神色微动，薛氏趁热打铁吩咐：“别瞧着了，快把他们抬进去，安置在听雪斋。”

侍从们见柳乘风没有阻止之意，一拥而上，小心地把地上躺着的三人都抬了进去。

白禾安一路跟着，去了听雪斋，李仲言则陪着师父师娘去了西轩。

…………

一贯清净的听雪斋，此时乱作一团。

白禾安朗声道：“都别吵！两人去迎林医师，其余人将听雪斋的其他屋子全部洒扫出来。”

等人散去，去取金创药的茉儿归来。

白禾安用药，暂时给白君南三人止血。

白君南与林九瞧着伤势可怕，浑身是血，但都是皮外伤，好处理。

鲁三的衣衫上没有血迹，看着是受了内伤，白禾安无从下手。

好在林医师来得及时，仔细处理了半个时辰，才道：现在三人虽都昏迷着，但无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往后得仔细养着才能痊愈。

白禾安嘴上夸着林医师神医，但心底不放心，擅作主张请林医师在山庄小住几日，许诺有好酒好膳款待。

林医师馋柳乘风窖藏的好酒已久，想也未想就答应了，跟着侍从乐呵呵去歇着了。

白禾安坐在床榻旁，愣愣地瞧着多年未见的父亲，五味杂陈。

白君南五官清秀，轮廓柔和，还是印象中的模样。

晴蓝匆匆而来，道：“小娘子，主母请您先回悠云阁歇一歇，梳洗更衣后去西轩说说话。”

白禾安点点头，对茉儿道：“虽说阿婆派了人在听雪斋侍候着，但我怕阿耶醒了没人告诉我。茉儿，你今晚便在这儿看顾着吧。”

“小娘子放心，茉儿一定用心侍候。”

茉儿应声后，白禾安带着晴蓝离开听雪斋。

晴蓝心中揣着心事，走了一段才发觉白禾安走的是偏道，像是去西轩，便道：“小娘子，这好像不是回悠云阁的路，还是奴在前引路吧！”

西轩虽叫这个名，却不在西侧，而是位于霁月山庄的正中间，是正堂，是议论正事、接待贵客所在。西轩的右厢为二老卧室、书斋，左侧为论道讲课之地。而听雪斋位于偏西，在角门附近，与白禾安所居住的悠云阁形成一个对角，两者距离最远。

这一来一回的，白禾安觉着麻烦，“不回去了，直接去西轩吧。”

晴蓝悄然面露难色，正好见白禾安耳坠子少了一只，道：“小娘子的耳坠子怎么掉了一只？还有您那衣裳角都是血，看着怪吓人的，先回悠云阁梳洗吧！”

白禾安起身朝外走，闻声摸了摸耳朵，又看了看衣裳，刚要说无碍，跟上来的晴蓝又道：“小娘子，薛府的三郎君和六娘子还有一个时辰便到了……”

薛主母出身于河洛薛家，原是名门闺秀，最是注重礼仪，自然在此方面对白禾安有很高的要求。白禾安低头一瞧，穿这泥泞一身见客不妥，答应先回悠云阁梳洗。

白禾安偷懒，未走七拐八弯的游廊，而是贴着小石苑旁的石子路走，虽有些难行，但从这里去悠云阁几乎是直线。

主仆二人走到西轩后侧方时，隔着景窗听到李仲言的声音。

“玉熙山庄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白禾安听到“玉熙山庄”四字，立刻警觉，恨不能竖起耳朵偷听。

晴蓝是普通人，脚步重，怕被发现，白禾安便示意晴蓝止步，自己悄然跟上游走的李仲言。

“禀郎君，涉案的卷宗看着毫无破绽，但属下抽丝剥茧后，对应着做了调查，发现有蛛丝马迹可循。当年，柳娘子随行人员中，有一姓杨的婆子，本躲过了贼人的屠杀，但回长安不过月余，竟在侯府中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