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
洛茗轩内,高月坐在先前约见纪行之时坐的那个位置上,等一个人。 夏末的河风,一如往常地吹起她额间的几缕碎发。她在浸云的服侍下摘掉了帷幔,放在了旁边。 她上一次来这里,是为了利用他,顺便取他的命。这一次来这里,依然如旧。 “人带来了。”半响,张肃领着人前来回她道。 高月抬眸,看见他身后站着一个女子。高月认得她,前世曾有一面之缘。她是栀灯坊的坊主,庆无烟。 她的脸十分清瘦,一双柳叶般细长的眼睛,轻轻地弯着。而她最惹眼的,便是薄得异于常人的嘴唇,简直就像在皮肉间用刀划开的口子一般,笔直而锋利。 好在她用朱红的胭脂抹上去,标记了唇峰的位置,才让她那尖锐的长相,柔和了许多。 即便此时,她穿着花团锦簇的服饰,但微微敞开的领口,依旧暴露了她优越的肩颈条件。她的背很薄、锁骨线清晰、脖子欣长,加上她的身材高挑,远远瞧过去,活像个枯槁的骨架被层层叠叠的裳衣搂住一样。 但她绝不是什么食不果腹的难民,这幅精瘦的皮囊,是无数丰乳肥臀的女人堆起来的。 庆无烟看见高月的脸,怔了一下,随后轻笑着问道:“这是哪家公卿的小姐,自堕风尘而来?”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姑娘寻你,自有正事。若再胡乱攀扯,小心我端了你的栀灯坊。” “哎呦,张肃大人,咱们栀灯坊是什么地方,您还不清楚?除了皮肉生意,还有什么正事可说。”庆如烟拧了一下眉,虽眉眼轻佻,但那刀削般的嘴唇,并没有多少喜色。 高月示意张肃等人退下,亲手给她去斟了一杯茶。她才带着审视的目光,一边利落地坐到了高月的面前,一边把高月从眉骨打量到了脚底跟。 “庆……姑娘。”高月顿了一下,看着她的脸,虽然有些瘦削,但胭脂之下的底色,依旧是年轻的,另有别样的风情和韵味。她实在没法子张口叫她“庆妈妈”。 “我找你,不是要跟你做什么皮肉生意,”高月茗了一口茶,淡淡说道:“而是想跟你买点东西,能取人性命的东西。” 对方执盏的手明显颤了颤,柳叶般的眼睛眯得更紧俏起来。 半晌,她笑了一声,说道:“虽说在我这栀灯坊死去的风流鬼不少,但这位姑娘,我做的是正经生意,哪有那等东西?” “若是变卖家奴,我瞧你跟前那个丫鬟,姿色确实上乘。你把她交给我,我保管这栀灯坊的花魁,明日就换她来做。若是再会跳个舞、弹个曲儿什么的,捧成‘洛阳一绝’不是问题。” 说完,庆如烟又侧脸打量起了浸云,瞧着她美妙的身段,独立在洛水河畔,被金灿灿的阳光和疏影打着,活脱脱像一副仕女图。 “家仆顽劣,就不给坊主添麻烦了。”高月漠然一笑,从腰间拿出了一张卖身契,递到她面前。庆无烟看到其上的姓名,写着的是“庆无尘”,当即一愣,欲伸手去夺,被高月利落地收了回去。 庆无尘是她的妹妹,也是父亲暗卫营里的愚痴的杀人机器。 重生是上天给予她的恩赐,让她知晓了很多本不该由她知道的事。 那年的灾荒,死了很多人,不少难民在途中死散。高邗见庆无尘虽愚痴,但骨骼清奇,是个好苗子,便捡了回来,养在暗卫营里。 庆无烟一直在找她的妹妹。一个弱女子,不知是怎么爬过来的。辗转各地,来到这繁华之处开了个妓坊。烟火场所向来是消息的集散地,她也是为了能有更多机会打探到妹妹的消息。 这张卖身契,对她来说,只要撒个娇就能得到。 但对庆无烟来说,却是苦苦寻觅十数载依旧得不到的东西。 “想要什么?”庆无烟攥着手,凸出的指骨关节有些苍白。 “十香软筋散。”高月平淡回道。 对面的女子明显眼睑一紧。此毒是当年逃难时所救的西域僧人所赠,无色无味,使用后可使人筋骨酸软,虽日常行动如常,但半点武力都使不出来。 她为自立自保,求僧人将配方给了她。她一介女流,起初便是靠这个“十香软筋散”起的家。 这个侯门小姐,竟然连这都知道?但她并不打算深究了,和妹妹的下落比起来,“十香软筋散”实在算不得什么。 “东西给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庆无烟直抒胸臆。 “自然是你妹妹的自由。”高月说道:“庆无尘现在是我父亲暗卫营里的杀手。” “什么?!”庆无烟震惊,五指不自觉地扣紧了桌角,难怪她这些人苦苦寻觅,四处打探都找不到,原来早已被人藏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