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这几个夜晚,确实是很难熬的,甚至不如打地铺,好歹还睡得着。 如果,高月只是笔挺地躺在旁边,一直规规矩矩,倒还好。但她不是,入睡以后的高月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以前的她只不过是时常半夜做噩梦,说呓语,将睡塌上的他乍然吵醒。现在躺在旁边,才发现动作也这么不老实。 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女孩子,睡着以后活脱脱像个闹腾的小动物,睡得东倒西歪、四仰八叉的。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她大概是有抱着被子睡觉的习惯,翻身以后总要将他当做绵软的被子夹着,不时环过来搂住,脸还要搁在他的胸膛上,偶尔哼唧几声,来回地蹭他的下巴。 月光很亮的夜晚,屏风透进来的光还能让他看见,她垂下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那流畅的荔枝般的小脸蛋,就这么近距离地躺在他面前,总是那么合时宜地挑起他的食欲,让他的喉咙变得干涩、焦渴难耐。 可是趁人之危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他只能闭着双眼,假装自己躺在一具冰棺里。 寒冷可以降温,死人可以驱逐欲望。 这些高月不是全然不觉的,相反她可太清楚了。有时,她还会动起蔫坏的小心思,故意在翻身的时候,动作比平常大些。 也不是真的想干嘛,单纯就是觉得这样招惹他好玩。 等到真的挑起他的欲念时,她就果真专心睡觉去了。 这件事,俨然变成了一种睡前仪式一般,只要纪行之被她折腾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就能睡得比平常更香甜。 纪行之一般情况下还是相当君子的,即便整宿都睡不好,也没见他有任何逾距的举动。 但只要被他发现了她是清醒着的,性质便变了。几天以后,她故技重施的小伎俩便被他看穿了。 她再装睡哼哼唧唧地蹭上去,他便毫不客气地一把扣住她的后脖颈,在室内稀薄的烛光中,将她的脸扬起一个弧度。 然后像观赏表演一般,用探究、窥伺的眼神,看她装睡时眼皮细微的抖动,感受她越来越不均匀的呼吸。 如果她还要执着地装下去,他就会作势要俯身吻下去。只要抬起她的下巴,稍微用点力气捏紧她的下颚,保管在吻落下去之前,迎来她瞬间的“惊醒”。 这时,她就会像一条受惊的鱼儿般,要从他的怀抱里挣脱。 通常情况下,是挣不脱的。她没有鱼儿那样滑腻的身段,也没有那么灵活。纪行之的手也不是滑溜的,他的手掌比围了十圈的麻绳还要粗糙结实。 他们的体型差很大,使得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庞大的野兽强行摁压在了利爪之下一样。 原本还算轻快的捉弄,突然变成了一场危险的狩猎。 “怎么醒了?我的夫人。”他微眯着眼,连语气都因为戏谑莫名变成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高月真的不想承认,她心跳加速了。 因为急速跳动而泵起的血液,在她的身体里快速流窜,一齐涌到了脸上,使她薄嫩的肌肤,显现出绯红的颜色。 这一瞬间,她突然涌起前世的记忆。那是一段隐秘、不耻的往事。当时那种狂烈的感受,突然被唤醒,从遥远的彼岸,山呼海啸般向她袭来。 前世,困足长秋宫时,曾有一个守夜的侍卫,给予过她这样急促、慌张、兴奋又炽烈的心跳,让她短暂地感受到自己仍旧是有生命的鲜活个体,而不是一根枯槁的朽木。 她温顺了一辈子,只叛逆了那几个夜晚。 当时是怎样发生的来着? 她已经有些忘记了,只记得当时浸云才被箫桓下令处死不久,他就开始大肆庆祝夏如苏喜得贵子。而她的诗云,早已在掖幽庭被折磨至死。 她被困长秋宫,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用最无能的方式报复他,自暴自弃地选择了一个守夜的侍卫。 黑暗中,她完全看不清他的面容,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没有知晓,就只是像现在的姿势一样,被他紧紧地扣住后脖颈,激烈地亲吻,然后在报复的快感中,和他欢爱。 有一次,她久违地穿上了皇后的锦衣华服,任由他撕扯、玷污。箫桓保留着她的后位讥讽她,她就以皇后的尊荣与最低贱的侍卫结合,好像这样就可以痛快地报复回去一样。 但越是这样报复,她越是陷入难以言喻的痛苦。兄长“战死”后,她便枯死了,连流泪都感到疲倦。这段荒唐无稽的禁忌关系,只是一场回光返照。 最后一次,她颤抖着问他的名字,乞求他能一剑杀了自己,给她一个了断。他却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做,只是俯身在她的额上一吻,再也没有出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