拌嘴
的男子却倚在窗外笑道:“正巧我也饿了,要去下碗面吃。不知,高大小姐,要不要也来一碗?吃不吃得惯?” 高月捂了捂不争气肚子,看着纪行之欠揍的表情,觉得他那句“吃不吃得惯”讨厌得紧。 她是出身比常人好些,但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这样问不过就是为了挖苦她,因此她反气道:“不用!吃不惯!” 无非就是饿一晚上,谁稀罕似的,高月重重地落下那窗,把满脸坏心思的纪某人推了出去,自己又躺回那床上。 这纪行之惯会气人。每每和他说话,十句总有八句是故意激她不爽快来的,当真是应了那日他那句话。只要能让惹她哭、惹她不痛快,他就高兴。 迟早杀了这无赖!高月心里这样想着。 但当纪行之端着热腾腾的面进来时,她还是没忍住,气鼓鼓地吃了一口,又一口。 纪行之咧着嘴在旁边笑。 “不用!吃不惯!”他学着她方才的语气和神情,夹着嗓子说话。 高月自觉没趣,大半夜的也不愿再和他独处一室,便起身推搡着他,要赶他走。纪行之却一个灵活的换身,结结实实地倒在那床榻上,笑道:“你赶我去哪?这是我的屋。” 高月抬眼四处瞅了瞅,懊恼地发现,这里是纪宅,他们是夫妻,这个是婚房。 “姓纪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吗?”高月说道。 纪行之歪在那床边,手肘支着腰身,不知从哪里取来的花生米,正一口一口往嘴里送。他听了这话,认真却无辜:“什么应不应该?” “我可是个孕妇。”高月提醒他道。 “那怎么了?你睡你的,我睡我的。难不成,这孩子还能给我睡没了?”说到这里,纪行之又笑。 高月斜眼瞥他,知道这是浑话。前世虽然可恶,但好歹在她印象里还是个不苟言笑、阴沉内敛的形象,不过年轻个几岁,这会子竟是个惯耍嘴皮子的。 到底是自小在外头走商闯荡过的,身上总褪不去一股市井痞气,不像那些谨守礼仪规范的书生,行路、吃饭、以至于说话,都恪守规矩。 高月打小便识诗书礼仪,可是被束缚久了,现在反倒更羡慕他身上那股市井气,或者说是,侠气。 她早该想透这一点的,前世的纪行之来到她身边时,已是被朝堂浸染过的暮气沉沉的行尸走肉,眼里看不出一点光彩,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及冠之年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他的身上,有太多让她向往和渴望的东西,自由散漫、恣意潇洒。 她被世俗框架纠缠了一辈子,束缚了一辈子,有太多的不得已而为之。唯有他,是那个不顾一切带她冲破藩篱的人。 如果她早能想明白这一点,便不会在此后的岁月里,被这份隐秘而炙热的感情,感到耻辱和折磨。 但她现在还想不透这一点,她现在想的,只有高家。 眼下,她对他只有陌生和恨意,却要为了自身利益和他虚与委蛇,搞好关系。 “那就让你睡呗,有什么了不起的。”高月心想总不至于就这一间厢房可以睡吧,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便越过纪行之想去取她的枕头。 她话里的意思是将这屋子让给他,但猛地一听,好像这句话又有另一层令人误解的含义。 等她意识到这句话有一些暧昧的时候,方才懒在塌上吃花生米的纪行之,已经眉峰一拧,意味深长地看她。 高月取枕头的动作又恰好越过他,他的身体躺着,脸微微仰着,正在她的身下。 “我的意思是,这个屋让给你睡。”高月连忙跳开,解释道,耳后顿时红了一片。抱着那枕头往外走,一背身便懊恼地蹙起眉头。 烦。她低着头踩着小碎步逃出去。 她在小小的纪宅里晃荡了一圈,看见四处皆熄了灯,掂着足尖,一间间地凑近那纸窗看。 左转右走的,并不见空房,碰了一鼻子灰。唯一亮着的一间,开着窗,是纪行之正趴在那笑话她呢。 她咬了咬唇,还是只能回到了那里。 窗边的男子笑道:“不赖我。你带过来的奴才太多,首饰嫁妆堆了几个屋子,没有多余的空房了。” “穷酸。”高月嫌弃道,趁着纪行之下了床的功夫,抓住机会往床上冲刺。她将他的枕头被褥一同掷在地上,自己钻进了床,忙放下帷帐,裹得里头严严实实的。 胜负已分。纪行之只能打地铺了。 他手臂交叠在脑后,倒下去时,嘴角还是勾着的。 渐渐地,他意识到自己在笑,快速敛住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