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莫要担心我,你来时可有人跟着你?” “我悄悄来的,没人跟着。” 小星星又问:“你为何不让我报官,倘若报了官,你也不用受这皮肉之苦啊。”说着,双手便抚上怀玉手臂新添的鞭痕,撅起嘴巴,轻轻吹着气。仿佛这样,所有的痛苦都能被吹走一般。 “嘶…” “我自幼孤苦无依,无父无母,如今哪还有人担心我的死活啊。”怀玉细细抽噎道。 小星星看着怀玉痛苦的神色,脏乎乎的小手赶紧抽回,似乎下一刻,她便不小心碰到了怀玉的伤口。 怀玉打量了四周,神情渐渐浓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朝小星星道:“你想知晓,我为何被那群人关在莫府吗?” 小星星略带犹豫地点点头。 “我幼时家道中落,跟着母亲辗转多次才得以生存。熟料阿母在我六岁那年不幸遇难,危机之下将我卖于猎户手中,做童养媳。”说着,刚止住的眼泪又扑朔朔地落了下来,砸进沾了血迹的衣裳里,洇出暗红色的花骨朵。 “那猎户初时,每日天还未亮就背着干粮和水壶出门,到天黑透了,他才带着猎物回来,从未有一次空手回来过。” 怀玉又询问小星星道:“你见过狐狸吗?” 说罢,又自顾自地讲道:“通身雪白的狐狸,毛茸茸的,冬日里抱在怀中浑身上下暖呼呼的,比汤婆子还暖和。” 她的笑容既温柔又带着一种隔云雾的疏离感,听得许姝一阵心惊,仿佛下一刻怀玉就要做些什么似的。 小星星问道:“那后来呢,你怎么到这了?” “后来,后来猎户染上了赌博的坏毛病,把打到的猎物全都押出去,抵了债。他总想着能赢回本,就又开始赌,然后他把屋子也押出去了。到了后来,他输的没了房子,就把我也抵给那几个人。” 怀玉的目光飘忽不定,最后渐渐聚焦在跳跃的烛火里,道:“我不记得是几个人,他们把我关在这里,供他们玩乐。你看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连衣裳都是破破烂烂的。”说着,便激动地站起身。 举手投足似疯癫一般,怀玉的影子被烛火投射在窗上,如同恶鬼一般,张牙舞爪。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是他们抽打我留下的痕迹,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一日安生过。” “你没有逃出去吗?”小星星疑惑道。 “哈哈哈,逃?我怎么不逃呢,逃跑被抓回来,下场更狠,我永远都逃不出去了。”怀玉嘲讽似的笑着自己,嘴角和眉眼勾起诡异的角度,直看得小星星脊背发凉。 随后,她似换了一个人般,温柔似水道:“小星星,你能帮我把偏厅的那盆文竹抱过来吗?” 小星星点点头,朝偏厅走去。 许姝回头看向沈云棠,两人似乎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她低声道:“我先去偏厅,你就在此处守着,莫要乱动。” 在沈云棠点头后,许姝转身朝大厅内走去。 入目的大厅一片空荡荡,只有小星星的脚步声“踢踏踢踏”越走越远,慢慢隐入了偏厅内。 因着许姝武功好,轻功也是不在话下,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即便是武功上乘的练家子,也要闭气凝神好一会儿才能分辨出来。 许姝在黑暗中慢慢走近偏厅,呛人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越靠近那个偏厅,气味越重。她将衣袖折一折,掩住口鼻,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许姝还未走进偏厅,便察觉到小星星抱着文竹朝外走来,她动作迅速地掩入一旁的阴影中。 只听怀玉温柔的声音道:“你可只晓,这人盆文竹为何生的这般茂盛。” 温柔似水的声音,于黑暗中缓慢响起,听在许姝心里,犹如催命的符咒。她的神经在这一刻紧绷起来,心中暗叹,莫非是她前两日翻出来的那盆文竹! 还未待她冷静下来,小星星回答道:“因为施肥啊。” “不对,怀玉姐姐不能出门,哪来的肥料?”小星星露出疑惑地神情。 怀玉阴森森地笑道:“既然你这么好奇,不如我们挖出来看一看。” 盆栽被怀玉抢了下来,摆在地上,新土覆盖在文竹根部,熙熙攘攘,两三下便扒拉开来。 怀玉怕看不清,便命令小星星将桌上放的烛台端过来。 小星星听话地将烛台端过来,对着盆栽。 混合着泥土的人手被扒开,暴露在众人眼中。 吓破了胆的小星星放声尖叫,许姝则在这时跑上前来,右手长剑架在怀玉脖颈处,怒喝道:“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