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旅行（二）

奋。

“我猜我们马上会见到大场面！”她伸长脖子，想要眺望吧台后的秘密，用尽所学词汇描述她对这首曲子的感觉，“这曲调真优美，空灵澄澈，略带丝丝惆怅，就像一汪清澈的泉水。”

“这是三拍的舞曲，演奏乐器为锡笛。”职业偶像阿铁对音乐有深入的洞察，对乐器也如数家珍，爱丽莎从未听说过“锡笛”这种乐器。

“这是古老民族的乐器，古代舞曲常用它演奏。”他继续解释，阖上眼睛聆听，“锡笛的音色饱含金属质感，但声音被吹嘴的木头调和，这便使它拥有了水滴般的清澈感，仿佛有一道阳光穿过了雾气弥漫的幽静森林。”

“可惜……”他说着拧起眉毛，“这首曲子有几段的旋律和其他部分不搭。有几个音符出现得也很生硬。我想编曲者大概想要还原这首古代的音乐，却无法尽善尽美。”

爱丽莎没能完全听懂，但阿铁的博闻强识和感悟力令她大受震撼。她更加期待接下来的“大场面”。

她期待得过了头，她似乎出现了幻听。她听见自吧台后的某个角落里响起一声惊呼。那个声音的主人仿佛没有预料到会遇见如此懂得音乐的人，压抑不住内心的惊讶。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声呼喊所饱含的情绪并不只是“惊讶”那么简单。它交织着某些爱丽莎尚不理解的情绪，纷繁复杂正如乐曲传达的情感，或许连声音的主人都尚未弄清楚那是怎样的情绪。

沙奈朵漫步至吧台前，对在场的学生们说了一大串话。萝娅撩起后厨的帘子，步伐袅娜地走了出来。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微笑地注视着孩子们。爱丽莎忽然觉察到，她还从未听见萝娅说过一句话。萝娅仿佛一直避免在孩子们面前讲话。她每次和沙奈朵老师搭话，都会刻意压低声音。

阿铁对着宝可梦语言翻译软件简明扼要地对爱丽莎阐述沙奈朵讲话的大致含义：“今天飞云市休憩旋律咖啡馆的驻唱歌手会为我们带来歌舞表演。她是萝娅的朋友，萝娅为了给我们接风，特地邀请了她。”

爱丽莎睁大眼睛，像其他孩子那样卯足劲注视吧台，眼珠子都快被瞪出来了。见此萝娅拍了拍手，酒馆屋顶的灯光熄灭，屋子里只有吧台附近的蜡烛还在闪烁昏黄的烛光，光线恰好点亮了方圆一平方米的距离，如聚光灯似的，打造出一个小小的舞台。

唱片机的音乐声被调高了，爱丽莎觉得自己像被温润宁静的湖水包裹，远古的忧伤如水一般浸入她的骨骼。一个小巧的身影自吧台后的角落缓缓升起。

那是一只纤细小巧的宝可梦，是爱丽莎从未见过的宝可梦。它像一只音符，黑色的身体下方有两条细长白皙的脚。它淡绿色的头发如瀑布般垂下，它的头发里镶着音符模样的宝石饰品，蓝绿色的眼睛如同湖水。它额头上佩戴着宝石，脑袋右侧有着高谱号般的黑色头饰。

它旋转着上升，缓缓展开纤细的手臂。它张开嘴，飘渺柔美的歌声响彻酒馆。它的尾音慵懒又甜美，像是在咏唱某个英雄的事迹，在将某个古代的传说娓娓道来。伴随着歌曲的节奏与旋律，它的裙摆张开，绿色的头发和眼眸渐渐过渡为了橙色。它踩着踢踏舞的步子，一边唱歌一边跳起了爱丽莎从未见过的古老民族舞蹈。它的每一次跳跃和旋转都极为轻盈，但都为这恬静优雅的曲子送去张力。

所有观众都看入迷了，阿铁也不例外。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他，也为面前的表演震撼。没有人询问这是什么宝可梦，歌者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所有人都沉浸在当下空灵的氛围中。

那只宝可梦时不时会朝阿铁的方向投去短促的一瞥，爱丽莎从它一闪即离的视线中敏锐捕捉到了类似困惑和难解的情绪。难道这只宝可梦和阿铁是旧相识吗？亦或许阿铁让它联想到了什么？

她听得忘了神，甚至没有留意到表演的结束。在场的孩子们和宝可梦们也像她一样。舞台上的宝可梦停下舞动，向观众鞠躬行礼，它的头发变回了绿色。孩子们好半天才回过神。几秒钟后，全场掌声雷动。

“这首曲子……”阿铁沉吟，“这首曲子以及歌者对这首曲子的诠释，包含了很多东西。”

“包含了什么？”爱丽莎向音乐人阿铁请教标准答案。

他被表演震撼了，眼神没有聚焦，看上去像在发呆：“青春、爱情、友情、生命、死亡、希望和绝望……那种想要守护什么东西的使命感，以及美好事物破碎的忧愁感。我很想知道歌曲的作者经历了什么，以及……” 他说着抬头望向吧台上的宝可梦，“那只宝可梦又经历了什么。”

在他看向那只宝可梦的同时，那只宝可梦也恰好看着他，无言的对视持续了将近五秒。接着阿铁和那只宝可梦几乎同时起身，向对方走去。其他的孩子们也争先恐后地想要接近这只没见过的宝可梦，但沙奈朵老师忽然宣布起了明天集体活动的内容，并要求孩子们回到座位上，暂时保持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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