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章-8

道疯子惹不得，都默默挨了骂又走开。有人就赶紧把话带到了祝存远那里。

“你那媳妇你快去看看看吧，往西跑了！”

祝存远一惊，片刻不敢耽搁，撂下手上的活儿往外追了去。

他三步并做两步的快赶到镇西口，老远还真看见了自家媳妇。

祝存远不知怎地心头窜上来一阵火，烧的心口疼，直暗暗也骂了句——臭婆娘。

好一阵，他与陈月娇站在镇子口的水洼两边，动弹不得。时间把他们遗忘，将他们雕成泥像糊在那子午镇的西门口。

祝存远脑海里是空白一片，世界都是一片混沌，初春的风声呜咽，让人昏沉。

龚婆婆看人去喊了祝存远，便走回了院子里，早就忘了要去别的镇子念佛的事。“小鬼。”她喊。前脚刚要踏进正屋门槛，感觉到了异样。

正屋里有个几辈人传下来的太师椅，此刻坐着个人，直融入那漆黑的墨色。即便是婆婆这等五感老迈感知事物很缓的人，都霎时惊呼出了声。

这青天白日的时候，见鬼她从来没怕过，今天也是头一遭被这乌漆嘛黑的情景给吓住。扶着门框不住为自己拍着心口，说不出话。

那椅子上的人是个男子，出声道：“有劳婆婆这么久的照看，她……”

龚婆婆思量了一下，理解这个人说的是小鬼，但她此刻只关心这人是怎么出现在自己家里的：“你是什么人呐，怎么在我这的？”

那人黑色长袍盖住了脚，坐得端正笔直，脸颊如玉，是个顶美的绝世容颜。也知道自己冒昧了，虽然一脸不悦还是解释道：“你也看到了，丹凤……哦，小金这孩子不一样，”他仿佛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没头没尾，“这是最后一片，是我要找的魂。”

说罢走到屋内的大炕边，拂袖一挥——小鬼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她紧闭双眼，看上去只是睡着。

龚婆婆眼皮子耷拉着，抚平了心情，便知道这人大概的来历——是找寻小鬼来的。没再多询问。她一早就知道小鬼这个姑娘肯定是不一般，一定会有人寻上门来，所以并不很惊讶，

“这孩子，我也是喜欢的很。”顿了顿：“人你要带走？”

“嗯！”这声音沉稳里带着疲惫，“不过不是现在，所以，还得劳烦婆婆……”

“小事……”龚婆婆确实老了，听不得离别，想起了刚才的情景问：“先前发生了什么？”

可是人却陷入了沉默。龚婆婆一双小脚都有些站立不住，便循着进屋到炕沿坐下。

“那个疯子……我是说疯子身体里的人，与我一样在寻找她……我担心再发生意外，只是驱赶了他……”

这人一身黑，看上去漂亮异常，但说话却全没有人那般漂亮。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神仙来了也不可能听得懂。

好在龚婆婆也不是非要知道真相，便询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边祝小金那孩子……”

“她原本就是灵识不全，这一片灵魂正好暂时补全了，现在只是恢复了她原本的模样罢了，”黑衣人停顿，“我要带她走，便不能继续留在那具身体内……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得再等上些日子，劳烦婆婆……”

“不算什么，你且去吧。”龚婆婆今日听到了不少的“劳烦”，并不是很想继续听他再说，便打断了。

“这一片残魂带走，须得有人修补，那人出了些麻烦，所以……”黑衣人的疲惫都溢出了面容，原本白净的脸上瞬间苍白如纸，“我便先去了，这周围布置过护灵，总之会尽快赶回来……”

话似乎都还没说完，人在最后一个字符没落下来时就不见了踪影。龚婆婆长出一口气，看了看身边躺着的小鬼，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人老了，不知道还能再生存几个年头，能多见一天便是一天的时光，不必强求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