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原
长安今夏最受瞩目的邀游,莫过于李涪的乐游原之宴。即使不得帝心,他也是深孚众望的皇长子,此次游宴又不拘规格,名门世族与公卿竞相而赴,盛况空前。 韩昭文上书不得回复,难免焦灼,打算借盛宴向重臣探问,一早就起来准备,又让司湛去催促妹妹。 司湛鲁莽失了玉,虽然韩氏兄妹并未深责,心底也不好过,尤其是几日来韩明铮皆未晨练,不重要的宴请也推了,司湛怕她嫌恼了自己,惴惴的在楼外等候,又致了一次歉。 韩明铮的话语从房内传出,“你不必介怀,那人一向狡赖,这次就当长个教训,激你喝酒的人也非好意,以后还是离远些。” 司湛懊悔又担忧,旁人皆当将军善饮,一旦失了玉,酒宴上就麻烦了,他讷讷道,“我听他们贺陆九郎高升,还说到右军统领季大人不好惹,姐夫不是与季大人相谈甚欢?或者——” 韩明铮的声音略淡,“二哥怎么说的?来了长安一言一动都要慎重,哪能为芝麻小事搅入朝中暗斗。那些大人明面亲善,骨子里多少算计,你当是好相与的?” 司湛实在难抑忿气,“可姓陆的强夺他人之物,就算是四品官,比韩家也差远了,凭什么欺负我们。” 韩明铮停了片刻,话语骤冷,“你在河西安然惯了,旁人稍加衅弄就忍不了,忘了眼下是何等情形?陆九郎不是同路人,但也不是仇敌,不要学了他自作聪明,无事生出事来。” 她极少如此严词,司湛吓了一跳,赶紧低头,“是我无知了,请将军责罚。” 宅外传来闹嚷,人声与车声沸杂,韩明铮略觉意外,跨出了门槛。 楼外的司湛抬头一看,怔住了。 庞大的车驾封堵了街口,沸声扬扬,里外进出不得。 韩昭文出门察看,一长列车驾停在隔邻的陆府,许多宫女与侍卫跟随,正傲慢的驱开围观的百姓。 韩明铮跟出来,脸庞苍白,眼底微青,明显的憔悴了。 韩昭文一瞥,叹了口气,“酒量哪是几天能提起来,我会在宴上替你遮挡,不必勉强了。” 韩明铮忍下宿醉的头痛,“无妨,慢慢练就是了,堵路的是哪一家,我去请对方让个道?” 韩昭文眉头微蹙,“是荣乐公主的车驾,据闻她娇纵跋扈,性情不善,去求只怕适得其反,等她走了我们再行。” 一个娇美盛气的红衣女郎行出陆府,纤指转弄丝鞭,踩着奴仆的脊背上马。 陆九郎跟随而出,跃上一匹骏马,似有所觉的瞥来,目光怔了一瞬。 宫女陆续躬身进了马车,车夫呼喝着振缰,侍卫在左右护行,公主奢华的车列浩浩行出。 韩明铮轻淡的收了视线,走回宅内,韩昭文拄杖而立,望着车尾冷笑。 陆九郎跟了五皇子,还与荣乐公主牵缠不清,又勾着自家妹子逾墙,以为风流把戏如此好玩,当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乐游原在长安郊外,地势高拔,俯眺城中万千街市,与曲江芙蓉园、大雁塔相距不远,是百姓游乐的好去处,出城就是一条大道,道旁绿柳婆娑,日丽风和,令人心悦神旷。 公主的车驾随侍众多,行进相当迟缓,韩家人轻车简从,抄小路而行,反而抢在公主前面出了城。沿途数不尽的宝马雕车,王孙与贵女欢笑不绝,锦衣比霞彩更夺目。 韩明铮略施淡妆掩了疲态,依然是明眸红唇,神采照人,一路不断有贵胄子弟搭话。 好容易近了乐游原,后头传来大声斥喝,公主的豪奴放肆的挥鞭开道,途人慌忙躲闪,有的车驾甚至给撵下大道,翻进了泥泞的稻田,场面一时大乱。 幸好韩家的马车轻窄,及时避去道旁,没有给混乱波及。 不多时,一骑红衣狂风般奔来,毫不顾忌的扬起一溜黄尘,扑得许多人迷了眼,呛咳不断。 红影方逝,哗乱未平,尘灰中又一骑奔来,马上的正是陆九郎。 他在擦过韩明铮时忽一收缰,眉眼暗沉,声音低抑,“韩七,我不骗你,只要过来,东西一定还你。” 韩明铮神情淡漠,驭马退了一步,“陆将军慎言。” 陆九郎不再说,绷着脸驱马而去。 无人察觉的一瞬逝去,黄尘渐淡,视野重清,乱哄哄的行人重整车马。 荣乐公主心情极好,陆九郎赞起她在洛阳新得的名马,引得她起了兴,二人一路竞逐。她的骑术在长安贵女中为翘楚,马儿又得力,果然将对手越抛越远,直到一气奔上乐游原,才得意的勒马等候。 后头的王孙贵女陆续抵达,衣发皆被尘灰所污,无不有些狼狈,尽管满怀郁恼,仍得带笑给公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