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惩明
血腥的鏖战持续良久,四军有条不紊的前推,将蕃军支解绞杀,如分噬一条凶蛮的巨蟒。 乌伦海极力冲杀,依然无法逾越赤火军的坚守,大纛丝毫不动,宛如一座山岳稳在了河西军的心头。当五军成功合流,乌伦海被数枪穿身,双目怒睁而亡,为轻敌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这一战异常艰险,战绩也异常辉煌,歼敌十五万,逃走六万,留下一座完好的兰州城。受蕃人欺压多年的百姓热泪盈眶,敲着锣鼓欢欣而迎。 韩七的近卫营折损极重,全须全尾的不足两成,伍摧等人多少带了伤,唯有石头运气绝佳,仅在背后划破了一块油皮。 陆九郎伤得不轻,肩窝流了不少血,一声不响的枯坐,等军医处置完,出了医帐依然脸色煞白,神气低落。 石头当他是疼的,跟在一旁安慰,“九郎好生歇着,我给你找些吃的。” 医帐附近一片嘈乱,断肢断腿的伤兵惨哼不绝,许多人来回奔忙,有的抬人,有的送水,还有的推动板车,将尸首运去空地。 陆九郎静静的望着,抬脚向空地走去。 石头赶紧扯住,“那边是停尸的,歇宿在另一头。” 陆九郎似乎没听见,坚持走过去,待见到遍地陈放的尸骸,他浑身发僵,几乎没有勇气细看,“史勇在哪?” 石头给问得莫名其妙,“史勇?早抬去帐里啦,他又没死。” 陆九郎一瞬间神情骤变,拧头太急,迸出了一声咯响。 一座座军帐相挨,隔得极远都能听见里头的笑闹。 陆九郎一掀帐帘,就见史勇对着一群士兵口沫横飞,“幸亏老子神机妙算,离家前摸了婆娘的铜镜,上阵前绑棉袄底下,直娘贼恰好戳中,要不老子就完啦!” 众伤兵发出了惊叹,史勇哈哈大笑,哪有半分受伤的模样,瞥见陆九郎来了,他更高兴,“听说我一倒,你小子就神勇起来了?他娘的,我该早点装孬!” 陆九郎也不回话,按住他一顿乱揍,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他只有一臂能使力,硬把史勇压得起不来,给捶得连声惨叫,“停手!我受伤了!臭小子轻点!” 众人轰笑着拉架,好容易把陆九郎扯开,史勇也没了方才的神气,惨咧咧的哼道,“小王八羔子,受伤了还这么凶,老子又不是装死,一样在鬼门关过了一遭。” 他掀开棉衣,胸前绑着一圈布带。原来蕃将力大无比,哪怕铜镜挡着,余劲还是震断了胸骨,当场昏厥过去,直到收拾战场的给拖出来,才发现还有热气。 陆九郎去医帐了不知后续,倒是石头没受伤,照顾伙伴忙前跑后,已经听说了。 陆九郎牵动创口疼得要命,心情却极好,也不计较被骂了。 史勇掉了面子,将笑闹的士兵轰出帐外,瞧了陆九郎的伤,见石头活蹦乱跳,禁不住唏嘘,“咱们几个还算运道好,多少人都没了,李相在隔壁帐里躺着,许胜更糟,他少了一条腿,回去只能离营了。” 帐中沉寂下来,石头嗫嚅道,“从军时说过,伤残会给恤金。” 多少恤金能抵得了一条腿,史勇叹了口气,“退伍也好,谋个生计度日,总比没命了强。” 这一场恶战谁能不心有余悸,说话间伍摧也来了,他臂上受伤,用布巾吊着胳膊,在别处兜了一圈,听了满耳朵消息,兴奋道,“韩小将军带人抄了蕃军主帅的府邸,那老东西盘踞兰州多年,积了山一般的金银财宝,这一战的奖励定是丰厚。” 众人怦然心动,史勇瞬间将方才的泄气忘了,急切道,“你还听说了什么,估摸能分多少?” 伍摧哪里知晓,而且赏赐要回营才能下发,即使如此,几人仍禁不住热切的讨论。 只有陆九郎静默不语,他临阵不前,犯了军中大诫。史勇情急时曾扬声责备,或许已入韩七之耳,她对违纪向来严格,回去或许伍长都当不了,哪还寄望什么奖赏。 史勇没觉出他的心思,还觉奇怪,“陆九,你怎么不说话?” 陆九郎一撩眼皮,凉凉道,“何必乐得太早,就算抄出金山银山,也是五军共分。” 众人一哑,伍摧不服气道,“韩大人是朝廷钦定的沙州防御使,五军谁敢不服?我们赤火军扛了主战,怎么说也该拿头一份。” 以韩戎秋的惯于拢络人心,还真未必如此,陆九郎也不扫兴,敷衍两句过去了。 全军休整过后,韩戎秋决定趁胜而击,发兵下一城。 没想到大军未动,会州、廓州与岷州已传来消息,当地蕃将自知不敌,弃城而逃,河西军不战而胜。至此西尽伊吾,东接灵武,除了凉州以外,河西四千余里山河,逾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