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云翘神色未变,恭敬地依言照做。 一个端肃冷淡一个恭谨慎微,两人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状态。 云翘一壁磨着墨,一壁悄悄地打量着他。 昨夜灯火昏暗,她几乎没看清他的样子,此时日光下看来,他整个人比之前瘦了许多,越发显得肩宽腰窄。 为何一直薄唇紧抿,眉头微蹙?到底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尽管身旁的少女遮遮掩掩,但陆英东一开始便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战事是有些胶着,倒犹可以解决,真正让他感到棘手与无措的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在西凉时一走了之,陆英东本以为离开她便是对她的保护,这段日子他忙于打仗,无暇生出那种念头,便未再出现上次失控的情形。 可心中对云翘的思念却是与日俱增,甚至忍不住做出了,夤夜疾驰归营,只为入帐偷偷看她一眼的傻事。 直到昨夜战火稍歇,他才得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她面前。 面色有多冷淡,他心情便有多紧张。 怕云翘生气不理他,更怕云翘心中有了别的男子…… 陆英东眉头皱得更深,蓦地丢下了笔,一双黑眸直盯着云翘。 云翘心中一惊:“怎么了?” “昨日山寺中与你交谈的年轻男子,是什么人?” 云翘抿了抿唇,扯谎道:“他……他是我在金陵的一个旧识,没成想会在曲洲见到,一时间便多说了会儿话。” 腰间忽地一紧,下一瞬她便跌坐在了他的身上,鼻尖与他英俊冷淡的面容近在咫尺。 心口怦怦直跳,云翘舔了舔唇,竭力保持镇定:“怎么了英东哥哥?” 陆英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眸中涌动着浓烈的暗色,看得云翘心中一片慌乱,难不成被他发现什么了? 他却只是看着她,久久不语。 云翘心里慌得不行,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面上却还要做出无事发生的模样,细声关切:“是哪里不舒服么?我去叫军医来。” 说着,她便作势起身,可腰间的那只大掌却宛如铁铸,她动弹不得。 “……” 云翘不由得有些气恼,这是在做什么?自己心情不快,就拿她出气?之后便又想起在西凉的事,她登时红了眼圈儿,眸中泛起雾,冷下声来:“陆将军,罪奴哪里做错了事,将军不妨直说。” 陆英东微怔,脱口而出:“翘翘……” “如此亲切的称呼,将军真是折煞罪奴了。”云翘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神色淡淡,“若是将军对罪奴厌烦了,大可将罪奴丢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陆英东神色微变:“你说什么?” 云翘眼眶通红,声音微微颤抖,嘲弄地笑了笑:“我哪里说错了么?你不是因为厌烦了我,所以才如此冷淡我么?” 陆英东眉头蹙起:“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会厌烦你……” 正说着话,帐外忽地有人来报—— “启禀将军,营中发现一名军.妓逃跑,已将人扣下,请将军发落。” 陆英东沉下脸来,喝道:“如此小事,交由江校尉处置便是。” 帐外来人声露难色:“将军,此事还牵涉到了军医里的一名药僮……” 云翘闻言,蓦地想起了那个瘦小机灵、生得极为白净,名唤余庆的小药僮,也不知他近日如何了? “翘翘,我们的事容后再谈。”陆英东握住她的肩,眸光深沉,“你只要知道,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 云翘微微愣住,就见他起身往外走,她下意识地也跟了过去。 当跟着来到一片枯草地时,云翘看着那抹被缚在地的瘦小背影,心头蓦地涌上一个不好的念头—— 下一瞬,她便看到余庆那张略显稚嫩的脸。 瞳孔倏地顿住,云翘满脸愕然:“怎么会是他……” 陆英东转头看了她一眼,“认识?” 云翘点了点头,发现他的神色似乎更冷淡了一些。 他身量高大,恍若松柏伫立,不怒自威,声色凛冽:“怎么回事?”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官兵道:“禀将军,今晨天色未亮,巡逻卫兵发现了他们二人,形迹可疑,鬼鬼祟祟,大声喝止后,便拔腿就跑,所以便被捉了来。” “经过一番审问,才知道这两人是……”他顿了顿,“是姊妹。” 云翘愣愣地看着余庆,见他皮肤白净,五官细看之下,确实更像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