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深秋夜浓，星淡云隐，蒙国太子府平日无人问津的小院却悄悄溜了一位穿了一身黑的不速之客。他抱着一大桶油，围着里间小屋转了一圈，拍拍手，吹亮了火折子，往杂草堆里一扔，便去前门，落了锁，匆匆逃了。

跑出去老远，回头一瞧，秋季干燥，那杂草混了油，火折子一落便熊熊燃起来，火焰蚕食上油纸窗，又引燃了窗棂，黑烟愈浓，那火焰暗下去又窜起来，眨眼间，已经蔓延半个屋子了。

本就是废弃许久的院落，木材年久不换，朽而易燃，又浇了油，更加一发不可收拾，被火焰一啃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屋里却没有半点声响，那黑衣人想起主人吩咐，看火势还不算大，便又渡回院里，来到火焰还没来得及波及的另一侧窗，手一戳，纸糊的窗很轻易破开一个洞，他往里瞧去。

借着火光一看，屋内布局简单陈设简陋，只有一张黑漆漆的落了灰的桌子再一张垫了薄薄床垫的床，再没有其他了。那张甚至不如待遇好一点的侍女的床上躺着一个身着素净白衣的女子，黑烟弥漫，滚滚朝屋内涌去，那女子似乎才被惊醒，撑着身子坐起来，惊恐地朝门外看。

她乌黑的墨发自肩处顺滑垂落，面色惨白，唇无血色，那张脸没有任何修饰且病容过度，却并不能掩盖半分她的绝世容颜，特别是那一双细长的狐狸眼，抬眸微怔，更显楚楚可怜。

忽而她目光一转，像是发现了他，那秀眉一蹙，微张了嘴。

火势愈大了，她被黑烟呛得咳出几声，空气愈发干燥，她的嗓子仿佛也被火烧过，嘶哑难听。

“程一……”

似乎是唤着谁的名字，这名字好生耳熟，似乎……是那个被殿下打残扔进恶狗堆里的仆人！

那黑衣人惊恐地后退一步，火已经烧过来了，侧边的裸露出的颈脖被灼得隐隐发痛，他看一眼被锁住的门，转身要走。那张绝美的脸却在脑中一晃，他最后看一眼屋内，那女子已经挣扎着从床上跌落下来，正往窗边爬，以手发力，姿势怪异，他这才惊觉，那女子竟然双腿残疾。

真是可惜了。他心里叹息，那么美的一张脸，也不知殿下如何舍得……殿下残暴易怒，不是他所能揣摩的。他退出去院子，再回头时，火已经点燃了整个屋子，房梁摇摇欲坠，他已经看不见那个女人的脸了，大抵被熏得晕了过去，又或者被掉落的房梁砸晕了。

大抵不因窒息而死，也会被火烧死吧。

他又往后走了几步，走到院外的小径上，火光已经照亮半边天，这火怎么也止不住了。他这才开始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喊出声。

“走水啦，快来救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