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不安(西凌)
初空时节,西凌天气不算太冷,偶尔刮起大风,伴随着细小沙粒席卷西京城。 梓宫,荷花台。 未时,估摸王子妃午睡快醒,宝姥端着刚刚炖好的红枣燕窝走进房间。 月季白纱遮拢的架子床内,传来微弱的啜泣声。 宝姥大惊,疾步来到床前,掀开白纱,映入眼帘的是张梨花带雨的美人面。 缀满白蕊花瓣的衾被下山丘似的拢起,姬嫣然双手抱肩坐在床头,桃腮粉面挂满了泪珠,洁白的衾被洇湿一片。 “王子妃!”宝姥心疼垂问,“可是做了噩梦?” 自家淑女怀孕后敏感多思,每天都想见到三殿下,偶而一两日王宫事多,殿下抽不出时间,淑女开始心慌掉眼泪,睡眠亦不安稳。 如今姬嫣然已怀孕五月,三五天哭泣一回,若月份再大些还这样,如何是好。 思及此,宝姥愈发担心淑女的身子,轻轻抚摸她的头,温声安抚。 熟料姬嫣然泪眼朦胧地抬起眸,呜咽张口:“宝姥,殿下是不是不喜欢孩子? ” “王子妃,这可不兴胡说!” 宝姥脸色煞白,下意识向外张望,确认无人后松开手,白纱拂地,将主仆俩隔绝在架子床内。 宝姥:“为王室绵延子嗣乃是大事,殿下当然喜欢了。” 姬嫣然泪流不止,并未从乳母的话语中得到丝丝安慰。 宝姥询问再三,姬嫣然含泪言尽过去两个多月所见所思。 不是她疑心疑鬼,而是见过了太多次景衍不经意间露出的落寞神情。 缅怀宴当晚,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姬嫣然喜出望外,景衍亦然,可面上一闪而过的神色出卖了他。 那一晚,她至少捕捉过两回,但都被景衍的温柔拥吻消散了不安。 姬嫣然只当是错觉,然而过去的两个多月告诉她:事实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 昨夜,景衍至荷花台陪她用膳,到时辰一如既往地哄她入睡,哪怕夜色深沉,哪怕寝殿灯火微暗,姬嫣然依然捕捉到丈夫黯然的神色,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她隆起的小腹,眼神复杂又于刹那间消失不见。 待景衍走后,姬嫣然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加之今日打听到了一些消息,隐而不发至午后,最终难以抑制,暗自垂泪。 她不是第一回觉察出异样,却安然沉浸在景衍编织的温柔乡里入眠,每逢相似的不安涌上心头,她对景衍的依赖更甚从前。 姬嫣然不停地告诫自己是错觉,直至今日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于是阴暗的想法就这样冒了出来。 景衍大抵,是不喜欢她腹中的孩子吧。 一想如斯,姬嫣然哭得不能自已。 宝姥心疼地抱住她,安慰道:“老妪明白王子妃心里的苦。可殿下毕竟娶了元王子妃,当年元王子妃不幸小产,没能为殿下诞下一儿半女,如今王子妃有了身孕,殿下应是想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时思念才心绪不佳,此乃人之常情。王子妃莫要多心,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殿下看到孩子,过去的悲伤自然而然就烟消云散了。” 放在从前,哪怕是昨夜,姬嫣然都觉得宝姥言之有理,她一度用相似的话欺骗自己,殿下只是怀念曾经失去的孩子,所以才时常落寞。 可惜今非昔比。 “可我现在有了身子不方便,殿下书房里多了位侍女,若是他忍不住,宠幸了那位侍女怎么办?”她咬着下唇,热泪划过白皙姣好的颊畔,消失在乌黑凌乱的发间。 宝姥面色讪讪,旋即恢复正常,摇头道:“怎么会呢,殿下不是这样的人。遥想当初元王子妃有孕又小产,医士叮嘱调养身子期间避免同房,之后整整一年都没听说殿下寻了侍女的,王子妃就尽管放心吧。” “话虽如此,但是那位唤琉璃的侍女,经常和殿下共处书房,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姬嫣然泪盈于睫,语气愈发委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叫我如何不担心。” 这话堵得宝姥哑口无言。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自家淑女所言非虚。 自从姬嫣然有了身孕,景衍几乎日日探望,但鲜少留宿荷花台,更多时候待在书房,近两月甚至宿在那里。 期间能近身服侍左右的,除越冰外,就只有清凉阁元王子妃的贴身侍女琉璃。 书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房门紧闭,琉璃进去后多数待到天黑才出来。 青天白日倒也说明不了什么,令人吃味的是,但凡景衍在书房过夜,琉璃必然会进入书房,半个时辰后再出来,不一会儿,书房熄灯。 深夜,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