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
。 张哥可以接受别人质疑他,不能接受别人质疑他徒弟,“这样,你们平时玩儿爵士吗?” 言游说:“偶尔。” “《Just The Two Of Us》,玩儿过这首歌么?” “肯定啊,这首太经典了,不玩爵士的也会吧。” 张哥神气地甩头,“我的年,给她露一手,让她看看什么叫指弹。” 李忘年挑了一下眉尾。 张哥立马接收到,这是在谈条件的意思,“一个音不错,我给你买糖油饼。” 言游建议:“用我这把吧。” 贵一点,音色好一点。 话音未落,李忘年已经拍了几下吉他板,打出开始的前调节奏。 事实证明,只要技术够硬,完全可以忽略掉琴的瑕疵。 言游相信看见这场景的人肯定都会跟她抱有相同的想法。 ——他手里的吉他跟着抬了身价,没人会相信这只是一把带着极其不纯净的杂音的烧火棍。 简陋的木质吉他,不带电箱,不用音响,弹出的音调却要用华丽来形容。 中间穿插的敲击打板,甚至完全取代了鼓。 言游其实是会唱这首歌的,但她一点声都没出。 因为很明显,单有吉他的声音已经足够饱满了,加人声反而嘈杂,多此一举。 他一个人就是一支浑然天成的乐队。 音符筑建起独属于他的私人空间,其他人闯不进,他也不会主动走出去迎合。 没必要迎合。 才华横溢的人总是带着个性,而且他的朋友有手里那一位懂他到极致的就足够。 这是言游第一次感受到他的精神世界是富足的。 或许他每次弹琴时都这样,只是她先前没有好好坐下来听一听,他也从未认真过。 他像一艘孤帆,从风浪极大的海上飘来。 她是岸边的人,恰好经过此处,被远空尽头的点吸引去视线,看了一遍,从此眼里只剩孤帆。 曲子弹完了,言游微张的嘴还没合上。张哥则转身出门,照约定去买糖油饼。 曲子弹完一阵,言游才被墙上高挂的钟表走动声音彻底叫醒。 面前的李忘年在纸上划完最后一笔,把写满字迹的纸转到她面前。 只用到两个和弦的兰花草,和弦的小方框画在左上角。 需要更换和弦的字上标注得很清楚,连带最后一句需要更换的右手指法他也一起标好了。 言游撑着下巴看了半天,“我不太喜欢这首歌。” 没打算等到他的回应,她又说:“练不喜欢的歌,很打击积极性的。” 李忘年抬头,与她对视,她笑着继续说:“我想到一首童谣,应该也挺简单的。我给你哼,你帮我弹,顺便带我扒个谱呗。” 一开始,言游哼得很小声。 没跟原曲一模一样,刻意放慢了,将欢快抹平。 第二遍,李忘年用吉他轻轻跟着弹。 第三遍,她唱出了歌词,他也弹出了声音。 第四遍,她拍着怀里的吉他板,给他伴奏。虽说他自己也能做到,但她先他一步这么做了。 ‘白浪滔滔我不怕——’ ‘掌稳舵儿往前划——’ ‘撒网下水到渔家——’ ‘捕条大鱼笑哈哈—’ 她静静悄悄,轻手轻脚,偷偷带着一首歌,闯进了他的世界。 没走门,也没走窗。 踏着僭越地平线的浪花,一潮又一潮。 张哥回来的时候还挺诧异的,毕竟这种儿歌,李忘年早八百年就懒得弹了。 一指弹大神弹儿歌,属实杀鸡焉用宰牛刀。 他以为是小姑娘机灵,这么快就学会了和弦转换,结果进来一瞅,还真他妈用了牛刀杀鸡。 张哥不自觉放轻脚步和关门的动作。 没别的原因,主要是很少见李忘年有这么快乐的时候,虽然他仍是一张冷脸,紧绷着下颚,没多余的表情。 但就是能感觉出来,他现在是开心的。 张哥差点转身抹了把泪。 一方面觉得自己特操蛋,明知道小姑娘跟他们不是一路人,非要把人家往下拽;另一方面,又自私地希望李忘年能多些快乐。 至少至少,能多几个像现在一样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