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鹰扬卫,只能以宽大袍袖遮掩杀机,便胆大包天地兵行险着—— 她妙到巅毫地利用了皇上不得不一心三用,以袍袖挡住视线,举起酒杯,还要分神去握匕首那一刹那间的破绽,极其敏捷地腾身而起,从身后制住了皇上的要害。 正所谓,算人者,人亦算之。这极其短暂的破绽,本是因皇上防备李善用才露出的,却反而给了她致胜的机会。 李善用目光晶亮,这一手棋,她略胜一筹。 御前斟酒的光禄寺官吓了一跳,连忙大叫:“有人行刺啦!” 恰逢殿外戏台上唱到一处高潮,众臣纷纷喝彩,光禄寺官的声音连殿门外守着的鹰扬卫都不曾惊动。 李善用以一柄发钗的尾尖抵住了皇上的咽喉,手腕微转,发钗便有寒芒一闪。 “请奉御噤声,若再失仪,只怕龙体便要受损了。”她对那光禄寺官挑眉一笑,明明是眼角含笑的样子,眸中却闪着锋刃般的危险寒光,让人一见便生不寒而栗之感。 光禄寺官不过职司宫宴酒馔之事,生平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吓得不知所措,腿一软跪倒在地。 出人意料的是,皇上居然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被李善用扣着,既不呼救,也未喝骂。 李善用又等了片刻,忍不住问:“陛下不想问些什么吗?” 皇上呼吸一丝不乱,声音沉稳:“你既行刺,必有所求。该着急的人是你,朕又何须多问。”这一局棋,虽被李善用占了先手,但他准备充分,此时周围皆是鹰扬卫,这小丫头若敢妄动,今日便不仅达不成目的,更走不出这奉天殿。 李善用手中所握的不是寻常金钗,而是毓秀堂弟子才有的“秀”字铜簪,簪尾锋锐如刺,本意是给弟子在绝境之中用以自裁的,锋利不下于匕首,抵在皮肤上稍稍用力就割出了血痕。 “陛下果然好胆识好气魄,难怪能布下这等草菅人命的狠局,真枭雄也。只是眼下臣侥幸占了先手,陛下若不肯纳臣之谏,恐一时片刻便要山陵崩了。待明日太子登基,大赦天下,陛下苦心孤诣筹划多年的大事将与陛下性命一并付诸浮云,岂非可惜?” 皇上被制住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睛还能转动,他向下望去,果然皇后与贵妃都在镇定旁观,毫无相救之意。 “你是襄王妃,为何盼望太子登基?”皇上沉吟片刻,问道。 李善用心中一突,暗道不妙。皇上实在是她见过最棘手的对手,眼光又准,出手又狠,稍有漏洞便要被他捉住猛攻。 她手中无兵无权,之所以能设下这死中求活之局,所倚仗的无非是承恩公与史家的暂时联盟。这两家争夺储位的矛盾本就不可调和,只因眼下两家有着共同的敌人,才被她说服暂时放下储位之争,达成联盟。 这一局正如沙上建城,看似气势磅礴,却是轻轻一推就会土崩瓦解。而皇上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正是既准且狠地戳在了她最致命的脆弱之处。 果然,贵妃面色一滞,一丝微妙之感在空气中陡然弥散。 李善用原本打的是以诈取胜、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主意,因此不急于说出自己的目的,想引导皇上焦虑猜测,自己一步步踏入心理弱势。可是,皇上其实那么好对付的,一句话就逼得她不得不开门见山。 这一手棋,却是李善用略亏了。 李善用沉声道:“于陛下而言,无论皇位交到哪位皇子手中,都不如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陛下降罪己诏,自承过失,为太子正名,释放被羁押的无罪之人、抚恤无辜死难者,臣自然保龙体无虞。” “罪己诏?你胆子不小!” 皇上抬手去拉抵在颈上的纤手,李善用立即加了几分力量,警告道:“请陛下稍安勿躁,以免臣一时紧张误伤龙体。” “罪己诏绝无可能。”李善用目光炯炯地盯着皇上,皇上便也深沉回望,片刻才道,“不过,朕可以拿另外一样东西交换。” 李善用冷笑:“陛下的性命重于泰山,在臣眼中再没有别的什么值得这个分量了。” “值不值得,要看了才知道。”皇上扬声下令,“出来吧!” 御座之后的屏风后面,应声转出一个人来,身着鹰扬卫服色,手持匕首,也挟持着一个人,正是从昨日起就失踪了的襄王孟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