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br> 尔雅服侍李善用卸去冠服,梳洗更衣,早早安寝,然后自己退至外间,草草洗漱歇下。 独自一人躺在喜床上,帐幔、枕衾、被褥俱是喜庆的大红色,李善用在一片红海中闭上了眼睛,渐渐沉入梦乡。 睡至夜半,李善用被响个不停的爆竹声吵醒,迷迷糊糊在床上翻了个身,用手揉揉眼睛,朦胧望见窗外黑沉夜空中不时闪过五色烟花,华彩透过明瓦,在窗槅间明灭闪烁,便哼哼唧唧地叫人来。乳母听见动静,便走过来到床边,见她醒了,就给她套上小裙子,抱着去了她娘的卧室。 李善用偎在乳母怀里,疑惑地看着自己胖出窝窝的小肉手和绣着小白兔的粉色小裙子,心里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头脑却仿佛滞住了,怎么也想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 正思索间,乳母已经抱着她进了他娘的卧室。甫一进门,便有一团甜润暖香扑面而来,室内四处明烛高烧,床幔已经揽起,她娘由四名侍女服侍着洗漱毕,绾了繁复的高髻,端坐在妆台前正揽镜自照。 李善用再顾不得多想,拼了命地从乳母怀里挣下地,撒丫子奔过去一头扎进了她娘的怀里:“娘!善善好想你啊!”。 她娘乐呵呵地把两手往善善腋下一掖,熟练地把她抱到了膝上,含笑用嘴唇蹭了蹭善善眼睑上的小刷子:“今日不用上学,善善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想娘想得睡不着嘛。”善善扭着身子撒娇道,好奇地用手指去戳从未见她娘梳过的高髻,“这是做什么?” 她娘笑着攥住善善的小肉手,轻轻挠挠小手心:“娘一会儿要进宫去,可不能抱着善善了。” 时逢正旦,不仅晋王夫妇须依例入宫朝贺,宫内传下旨意,命晋王府谘议参军夫妇,也就是善善的爹娘,也一同入宫。善善的爹一早就带着人随晋王出发了,善善的娘与晋王妃妆扮妥帖以后,也要尽早启程。 几名侍女自木桁上取下熏好的衣服,从内至外一件件服侍善善的娘穿上。大红云霞鸳鸯纹罗袍覆住内里形制简单的褙子与裙襕,洁白的护领挺括,两条深青色的云霞鸳鸯纹霞帔角上叮咚有声地垂着镀金钑花银坠子,金镶玉革带束在腰间,象牙笏板执在手间,最后再戴上珠光宝气的三翟冠。 善善从未见过她娘如此大妆,目不转睛地盯了全程,只觉她娘似乎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仿佛一抬足就会走进高悬庙堂的真容图中一般。善善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娘!” 她娘笑着回身问:“娘漂亮吗?” “漂亮!” “等咱们善善长大了,也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好不好?”她娘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温柔地笑道。 “好。”善善甜甜地笑着答应。 忽然,一阵嘈杂喧闹之声隐约传来,仔细一听,竟似兵刀斩杀之声。门“砰”地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手执长剑、浑身浴血地闯了进来。 善善的娘面色大变,快步迎了上去,善善吓了一跳,扑过去大叫:“爹!你怎么了?” 善善的爹右手执着染血的长剑,用尚且干净的左手一把抱起善善,交到她娘的手里,沉声道:“咱们中计了!大王仪仗行至中途,皇上突然动手,王府护卫死伤惨重,鹰扬卫已攻至王府。你抱好善善,我护着你们娘俩逃出去。” 善善的娘望了善善的爹一眼,迅速镇定下来,紧紧抱住善善,跟在身后冲了出去。 原本安详平静的晋王府此时已经成了人间地狱,处处皆是鲜血和断肢血肉,善善的爹将善善和她娘护在身后,冲上前与来袭的鹰扬卫厮杀,很快便衣袍尽染,斑斑血迹早已分不清究竟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一队鹰扬卫冲出来围住了他们,为首的正是鹰扬卫指挥使张践,他提长刀一指,语声冰冷如锋刃:“李汝成,晋王谋反事败,与其三子皆已伏诛。皇上有旨,王府僚属尽数就地斩杀,妻女没官为奴。你休再负隅顽抗!” 善善的爹本非武将,厮杀多时早已力竭,勉力提剑时,整个手臂都在颤抖,声线却一如既往地清朗沉静:“成王败寇,愿赌服输,汝成技不如人,今日有死而已,但何必累及无辜妇孺。” 张践漠然道:“圣意如此,不得不从。李参军,得罪了!”言毕,不由分说,飞身上前便是横刀一斩。 善善的爹举剑相抗,长剑应声断为两截,人也一并身首分离,颈血高高喷涌而出,浓稠地糊了善善一脸,灼得生疼。 善善的娘眼睁睁地瞧着,一句话也没有说,连眼泪也没有掉,回身把善善放到地上,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抽出铁钗向自己颈间狠狠刺下…… “啊啊啊啊啊!” “爹!爹!娘!娘!” 眼前的一切都被铺天盖地的血色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