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考虑，但细一琢磨，只字未提太子，口口声声提的，不仅是让孟湉留在京城，还要入朝理政，分明野心勃勃。

皇上阅人无数，惯会洞察人心，如何听不懂言下之意，便只低头不语，用瓷勺不停地摆弄莲子梨汤，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贵妃娘娘，”怀恩站出来打圆场了，“皇上今日政务繁杂，还有不少奏疏等着批阅。不如娘娘先先回去休息，待皇上得了空，再去昭阳宫同娘娘说话。”

史贵妃是极有眼色的人，见皇上如此态度，心知今日此事不谐，便不再多说，行礼告退了。

史贵妃离开以后，皇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哪，最会撩拨他的底线，仗着宠爱，想要什么都敢开口，关键处却又十分知分寸，每每能在他作色之前及时让步，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委实恼人。

这些年来，他不喜太子蠢钝痴肥，一直偏宠孟湉，的确暗存废立之心，被他们母子看出端倪，便以为储君之位唾手可得。但是，太子无过，岂能轻易废黜？眼看着两个皇子都到了年纪，若不令二皇子出阁就藩，则御史台咄咄逼人，若令二皇子出阁就藩，又让他如何招架史贵妃的眼泪？

皇上一时之间只觉十分头疼，不过头疼也没用，该安抚的还是得安抚。于是，到了晚间，他批阅了完了所有奏书，便命怀恩起驾，前往昭阳宫。

步辇刚到昭阳宫门口停下，便隔着宫门听见里面传来两个女子轻细的语声：

“梅女史，如今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出了缺。冬青与紫芙两个二等的，论资历、论对娘娘的忠心都不相上下，您说娘娘会提拔谁呢？”

这个问题暗合了皇上的心事，他当即一摆手，令一众随侍禁声，然后坐在步辇上，饶有兴趣地侧耳倾听那梅女史的答案。

“一等的缺少，二等的人数多，不止几个二等宫女，昭阳宫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一个温婉柔和的女声响起，沉稳的语气中透带着几分慵闲随意，“若是想要提拔的人能孚众望，可以给他们一人一件差事各自分头去办，谁能办得好，办得合娘娘的心意，办得让所有人心服口服，那这一等宫女的缺便是谁的。”

另一人的声音有些迟疑：“可是，昭阳宫中从未如此简拔过一等宫女呀。”

那女官轻笑一声：“自然，还有一个方法，一等宫女是娘娘的心腹之人，究竟提拔谁，可由娘娘一言而决，娘娘点了谁便是谁的。不过此法有些隐患……”

“什么隐患？”

“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即便是大事，也轮不着你我在背后闲谈。”那女官似乎失去了谈兴，打发那人道，“去干正事吧。”

见二人聊得差不多了，皇上也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东西，便起身下辇，打算进去，却忽然听见挑起话头的那个女声又接了一句：“唉，梅女史说得是。可是像我这样的人也就罢了。梅女史这样聪慧有见识，却被廖女官排挤，不得娘娘重用，我只为您不平。”

有点儿意思……皇上止住脚步，打算再听听那女官如何说。

温柔的女声响起：“不要这样说。先贤有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人生的际遇本就起起落落，只要尽好自己的本分，若有机会娘娘自然会看到你。若遇到难题只知怨天尤人，只怕一辈子也难有寸进。”

“呵呵，梅女史真是豁达。”那人干笑了两声，“那我就先去忙了。”

“好。”梅夷光笑着送走了来试探她的宫女，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她选择入昭阳宫前，未曾想到史贵妃竟是如此多疑之人，两年多来她行事谨慎，从未有错漏，却仍未得到史贵妃的信任，一直在做些边缘的散碎活计，只比有体面的宫女稍强一点罢了。

好在这样的日子也快熬出头了。近段时间，总有人来找她说话，看似是闲聊，可那话里话外的小心思又哪里瞒得过她的眼睛，一听便知是来试探她对史贵妃是否忠心的。她有了准备自然应对得当，都像这次一样回答得滴水不漏。

若非有意用她，又怎会几次三番试探她？想来这样的事顶多再来几次，就该是贵妃娘娘找她谈话了。

梅夷光温婉一笑，转身打算出门继续去办自己的事，谁知差点一头撞进别人的怀里，对方胸前绣着五爪金龙闯入眼帘，一下子便晃花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