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式微式微
片刻后,又道,“今日不仅是我与宣明,城中的所有同门,都不希望你如此送死——故而我替他们回来。” 苏沉璧被他这一番动作牵连到伤口,反而又是克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他仍是紧蹙着眉头强压下气息,只是此刻伤势沉重,更不愿耗费力气在这等无意义的内耗之上,便唯有低声责备道:“胡闹……我杀了那么多狼牙……他们必不可能轻饶……师兄若是不……” “听这语气,仿佛你反而是我师兄了。”顾清濯嗤笑着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语,脚步不停地向外走去,后半句话竟是几乎带上了几分调侃之意。 “放手,”苏沉璧的语调亦是略微一沉,“我并非无力再战……替你阻挡片刻仍是……足够……”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铁了心送死的人,怎么敢放任?”顾清濯却也不恼,只慢悠悠地说道,“你若是不服,便跳下来与我一战,赢了便随你安排。” 苏沉璧一时无力与他诡辩,只是默然地又摇了摇头。 “我以往怎么没发现……”这一次反倒是顾清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固执起来真是比江听澜还难对付——” 他这一句话还不及说完,便在即将踏出这条小巷之时猛地一停——巷口处已被又一队狼牙士兵围堵起来。 苏沉璧有些艰难地抬了抬头,低声对顾清濯道:“我是走不了了……他们人不算多……你逃……” 而那为首的狼牙队长亦开始扬声喊起了“缴械不杀”。 “怎么逃得掉呢……”顾清濯自顾自地笑了一声,“我毕竟是你们的师兄。” 他四望一番大略估算过对方人数后,随即果断地扔下了自己的武器。 —— 顾清濯回到大理寺官署时,洛阳城已然沐浴在了薄如轻纱的暮色之中。 官署中似乎恰有新案卷送到,同僚们正井井有条地做着整理。他故作从容地自偏门踱步入中庭,正欲乘着上峰与同品阶的同僚未曾发觉时偷溜回自己的书房,却冷不防被人自身后叫住。 “顾少卿回来了?” 顾清濯在听得秦可帧这一声发问时不由得暗自吸了一口气,而后自认倒霉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微笑道:“大理寺来了新的案卷,下官自然不敢偷懒。” “倒省去了我差人寻你的功夫。”秦可帧微微颔首,或许是承了前些日子顾清濯替他处理案卷的情,倒也并未深究,只遥遥地指了指书房,道,“案卷虽说芜杂,好在并无什么大案。顾少卿处理完我交与你的那几卷便早些回去吧。” “下官知道了。” 见秦可帧就此放过了自己,顾清濯自然是放松了几分。在别过秦可帧后,他便径直回到了书房之中,翻阅起了案桌之上那几册新添的卷宗。 前几册果真如秦可帧所言不过是些寻常公务,他一面翘脚坐下一面一目十行地看过,又随手提起笔依照惯例写下了批复。直至翻阅至最后一册时,顾清濯在看见其中所记载的遇害者姓名时,猛地收起了方才的做派端坐下来,仔细地阅读起来。 是那最后一人遇害的调查结果……来得还真快。 不过秦可帧偏偏将这一册案卷交到了他的手中,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翻过数页后,顾清濯的神色却是略微放松了些许——此人倒毙于城外南郊官道附近的密林之中,身中乱刀、伤口杂乱无章,尸体随身财物未失,唯有表明身份的鱼符与出入城门的饿狼令不知所踪。由勘验所得的缜密线索看来,大可直接定为屠狼会为谋得潜入城中的令牌而蓄意害命。 此处前前后后并未有半点长歌武学的痕迹,苏沉璧纵然行事仓促,也自不会冒着被城门守卫查出的风险亲力亲为。 想必是他暗中设法,令屠狼会自行“探查”到了高府心腹的行踪,由此既借刀杀人,又给屠狼会中人入城生乱行了个方便。 眼下只需让高尚不去深究到屠狼会的情报来源,认定此人撞上屠狼会只是意外便可。 思虑既定,顾清濯提起笔来,不紧不慢地写下了一行提议详查屠狼会行踪的批复。 而后,他终是得以取出苏沉璧先前交与他的纸条,借着案桌上的烛火小心地打开一瞥: “此人虽已除去,然出城目的未明,若有机会,还请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