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悲歌临觞
酉正将至,江月楼中华灯璀璨,红如酡颜的灯光与飘摇的轻雾细细地勾勒出了处柔媚秾艳的轮廓,亦勾勒出座中人欢愉的面目神情。 顾清濯四望一番,仍不见苏沉璧踪影。 正中莲台的轻纱帷幕缓缓升起,台上依旧空无一人。 他思及苏沉璧先前的交代,压下性子,仍旧稳当当地坐于席中。 直到众人都等得有几分不耐烦时,四下的华灯方才又暗了暗,数名红衣的女子便在这时缓步走上了莲台,皆是面目朦胧,身段姣好。 花鼓咚咚响过数下,舞姬们的足尖翩转腾挪,眼波如醉,飘飘然如风流名士笔下旖旎绮艳的情诗。 最后一声花鼓响过后,琵琶四弦一声凛凛破空,将方才柔婉靡丽的气氛顷刻一扫而尽。江月楼的花魁沈黛衣抱着琵琶款款走上莲台,手中犹自吟猱。 四周的舞姬们再次扬起水袖翩然曼舞,只是这一次和着沈黛衣绕梁遏云的洒脱放歌,她们的动作之中亦是添了几分铿锵之意。 “笑矣乎,笑矣乎! “君不见曲如钩,古人知尔封公侯……” 这般别具一格的唱词令顾清濯微微一惊,抬眼看了过去。 —— 苏沉璧回望一眼青黑微红的天色,将手中绘着红梅的油纸伞随手置于院内廊下,抬手又一次摇响了那只铃铛。 不多时,金阙将偏门“吱呀”地推开了一半,见苏沉璧孤身前来未携兵刃,便半隐在门后微微舒了一口气:“快进来吧,随我去堀室详谈。” “有劳前辈。”苏沉璧笑了笑,一颔首便随着他走入了屋内。 金阙住处的堀室自然比不得玉成书院的开阔,几处满满当当的书柜占据了大半空间,余下之处井井有条地摆放着案桌灯台,不远处又有一只似是用于祛湿的火盆正跳动着赤红的火焰。 倒也算五内俱全。 “苏小公子,先前书院之事……”金阙引着苏沉璧一步步地走下石阶进入堀室,忽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是我调度不当,你若是心怀怨忿,不妨直言。” “晚辈怎敢僭越?”苏沉璧自是不愿平白撕破了脸,忙不迭地一拱手,委婉道,“前辈不计较那时晚辈的鲁莽要求,已是万幸。” 金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苏沉璧不必拘礼自可入座:“苏小公子客气,此次冒昧约你前来,便是要商议一番今后洛阳城中的一应情报联络当如何调整。” 苏沉璧暗自留了心,虽是恭敬地接过了金阙抵来的茶水,却只是假作抿了一口便端在了手中:“晚辈不敢擅自定论,不知前辈有何意见?” “我只是在想,如今情势严峻,凌雪阁那边是何态度?我们既是向他们提供情报,不论如何决定,都该问过他们才是。” “凌雪阁那边……” 苏沉璧略微一顿,正欲以其他说辞蒙过自己私下联络之事时,金阙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站起了身:“对了,说到凌雪阁,我近日亦是收到了一份奇怪的情报。” “不知前辈可否取来一观?”苏沉璧听得此言虽然戒心未消,但见得金阙这般恳切的模样,也不免略略动摇了一下先前的猜忌,不觉放下了茶盏问道。 金阙满口应下,好似全然不顾忌苏沉璧是否会有何动作一般,走向了一旁的书柜翻找起来:“自然可以,苏小公子稍待。” 堀室之中灯火摇曳,苏沉璧凝望着书柜的方向,不多时便见金阙取来一封小心折起的信件,快步走来:“就是它了。” “有劳前辈。” 苏沉璧接过信件,小心地将那信件缓缓展开。 信纸之上空无一字,只有一阵极淡的香气悠悠地弥散开来。 他心下猝然一惊,待要抬眼时,已觉得脑海之中昏昏沉沉地一坠。 “你……”苏沉璧即刻咬破了舌尖勉强维持住片刻的清明,抬起手臂试图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砰”! 金阙答也不答,乘着苏沉璧动作迟滞之时,直将一旁盛着滚烫茶水的瓷盏砸在了他的头上。 苏沉璧还不及去摸先前藏于袖中的匕首,便在一阵尖锐的刺痛与灼烫之中失去了知觉。 —— 夜雨细细。 江听澜于细雨之中侧耳静听,辨认出了江月楼中女子接下来的唱词: “君不见曲如钩,古人知尔封公侯! “君不见直如弦,古人知尔死道边! “张仪所以只掉三寸舌,苏秦所以不垦二顷田……” 她摇了摇头不再多做耽搁,又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