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寒蛩惊梦
> 两人便乘着随行官吏一一前去领人时,低声交流了一二。 苏沉璧凝神略做思忖,自一月前那名布衣文人歪打正着的告密起,玉成书院便被领了皇命的中书侍郎严庄着人秘密监视了起来。如今看来,书院四周布下的狼牙军比他们想象的更多,以致连心细如发的骆玄也传不出半分消息。 “那人不过胡乱攀咬,如今前线胶着,若无更进一步的实据,严庄不会妄动。否则后方动乱,安贼势必怪罪他。” “此非长久之计。” “我已知会他人,暂且切断与‘寒蝉’的联络,一应密信交于我处。大理寺这边如何?” “还在排查那份名单中的文人,”顾清濯远远瞥见同行的大理寺衙役已押着一干人犯走来,唯有匆匆地简短交代,“江远舟凶多吉少,其他人,不好说。” 说罢,顾清濯便向着大理寺衙役的方向上前一步,招揽着他们离去了。 苏沉璧将大理寺一行人送出官署,自是回身去向府尹复命。只是还未及步入正堂,便已遥遥听得狱丞向府尹禀报道:“张府尹,狱中有一人方才醒来后,声称知晓与唐军内线相关之事。” 他心下一惊,动作却不曾有过停顿,全无异色地走上前来,长揖行礼道:“张府尹,大理寺已提了人犯离开了。” 河南府尹张万顷听罢微微颔首,抬手示意他暂且待命于旁,复又看向了狱丞:“此人可曾说过其他?若仍如先前的那名书生一般胡言乱语,这样的责任,河南府担不起。” “回禀张府尹,”狱丞恭敬道,“此人方才说,自玉成书院得严大人监视后,他作为内线之一,便再未收到过……‘寒蝉’递出的消息,而他的另一位上峰也示意他切断与这位‘寒蝉’的联络。张府尹,您看……” 苏沉璧神色不改,却依然暗暗握紧了袖中的双手。 不妙。难道当真是内线叛变? 那么张万顷将他留于此处,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兀自定了定神,随即已想到此刻的情况并不算最糟——那人必是不知他与顾清濯的身份,不然早已开口指证以求自保,又何须只提玉成书院之事,平白惹得人怀疑他是信口胡言呢? 苏沉璧思虑初定,那一边张万顷也已斟酌出了些许结果:“依照惯例,将此事据实写下向大理寺提请便是。司录,公文便交由你去写,可有疑惑之处?” “张府尹,”苏沉璧不意他会询问自己的意见,略微一怔,而后以礼回应道,“下官也只担心他是信口胡诌,若要向大理寺提请,或许还需再探一探人犯的口风更为稳妥。” “此言有理,倒也不须劳烦他人了,司录这便同狱丞一起去看看吧。” “是。劳烦狱丞领路。” 苏沉璧从容应下,待取过了笔墨文牍后,便匆匆随着狱丞赶往河南府狱。两人一路通行无阻,他还不及定下试探之词,便已来到了那人所在的牢房门外。 “人犯何在?有何事要招供?”苏沉璧取出纸笔,扬声对着牢房之内不紧不慢地发问,以往温和有礼的声线也因心下的重重思绪自然地染上了些许厉色,倒是颇有几分威慑力。 “官爷……官爷!我什么都说,求您放我一条生路!”牢房暗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声,似有人在急急地起身,“那玉成书院的骆玄先生便是代号‘寒蝉’之人,由他传出去的消息据说是直接交入凌雪阁手中。近来他不敢妄动,暂且接替他的是一个叫‘梅’的人,我与他们的联络点在铜驼坊三号街第八个宅院,还有……” 有狱丞与一干狱卒在侧,苏沉璧未敢在此刻的文牒记录之中动手脚,只是笔下虽不停顿,心却已沉了下去。 那人说着已爬到了牢门边攥住了铁栅栏,一抬眼看清苏沉璧时却是蓦地住了口,片刻后又警惕道:“不……到此为止了。您是这河南府的官,我要见大理寺……不!我要见御史台的人!剩下的我要直接对严庄严侍郎说!” 严庄擢为中书侍郎前便供职于三法司之一的御史台,那里如今自然少不了他的心腹。 “大胆狂徒。”苏沉璧草草地记下他方才说出的几处要点,冷然斥道,“此事报与大理寺与御史台皆需时辰,岂是你说了算的?” “快些……快些!‘梅’不会善罢甘休的!” “……让他冷静些。”苏沉璧收起纸笔,侧眼看了看一旁的狱卒轻声吩咐一句,而后便示意狱丞与他离开此处。 “司录,不问了?” “已足够了,这文牍上的内容本官去誊写修订一份,速速交与张府尹过目落印便是。” 狱丞应声,依例送他离开了河南府狱。 苏沉璧不多时便借着誊抄公文的时间草草写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