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由于林轩教授不是长期留院的医师，在会议上并未出现他的名字，只是在实习期的后几个月安排了她跟随林轩出诊，其余的时间都和传统一样执行实习的转科制度。

她和铃木的第一个实习科室是呼吸内科，这对于她来说就像个重磅炸弹。见科室里来来往往的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雨宫的心情有些复杂，许多的患者都是独自一人前来，住院的更是孤独，那种落寞地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模样让她产生了共情。

但这份感觉很快便被打破，因为她遇到了第一个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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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她正如往常般询问病史的时候，因为来住院的老人有些口齿不伶俐，她本来就不是本地人，虽然学习中文也有很多年，但依然没有完全听懂患者快速的方言，导致沟通不畅。在晚间例会的时候，被老师狠狠的训了一顿。

“呐呐，就是她啊，今天还被患者说什么‘你还不如我清楚我的身体呢’这种话…”

“你说她大老远从日本跑过来为了啥？听说还是东大的。”

“不会是日本那边没有医院要她吧？”

……

雨宫默默忍受着他人形色的眼光，同届的实习生她全部都不记得全名，只记得姓氏，对她而言本来这就是来学习的地方，并非交朋友。

但是此刻她又一次感到了挫败，不仅是因为收到别人的非议，这种事她早就忍受了多年，她难以接受的更多是独自一人的孤独感。

这种孤独和原先她在立海大和东京的时候相比更加明显，脚下是他人的故土，抬头的月蒙上双眼，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可是一旦想起自己当年发过的誓言，她就觉得没有任何退缩可言，时光已经夺走了她的爱人，在这里最后，她不想再被夺走唯一的热爱。哪怕如今的自己是所有从零开始，是跟不上节奏摇摆的孤魂野花，少女也想再次挣扎，至少不要扎根在泥泞之中。

雨宫开始更加用功地学习中文，三房一床的患者是个慈祥的老奶奶，一嘴标准的普通话说得流利无比，似乎还会很多方言，她每次都会在查房的时候和老奶奶打声招呼，例行询问完病情和恢复情况后，都会悄悄与她练上几句，而老奶奶似乎也对此很开心。

因为之前的乌龙事件，少女一直在帮科室的各位老师送病历、拿报告、打印资料，其他的实习生聚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她也独自一人在食堂捧着书看。她想尽量挽回些之前犯的错，也好在导师没有过于深究她，而是给了她更多的展示机会，她自己也努力的收集了许多比较典型的病例。

也许是因为实习刚开始就闹出了名堂，科室的几位老师都记住了雨宫的名字，反倒是其他学生还有各别喊不出来的，这件事情让他们心里有些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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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妹，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啊。”铃木正端着午饭，没有询问她对面有没有人便径直坐了下来。雨宫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怎么，我可是见你老是独来独往，想来关心关心你，你可要体贴我的恩情才是。”

“那前辈自便吧，我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

少女不打算接他的茬，继续翻阅着手上的笔记。这几日她跟着老师们问病史，了解了很多在书上无法获取的知识，其实呼吸内科是一个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地方，特别是老年群体庞大，大部分人除了呼吸病史还有其他的疾病，综合起来的量也不少了。

“哎，你看看你，冷冰冰的，怪不得大家都不愿意亲近。按我说啊，你应该改一下这个孤僻的性格，医生可不是光靠实力就能成功的，有的时候，社交也是重要的一环。”

“我觉得前辈要是有时间可以多看看那位一房四床的病例，间质性肺疾——也就是肺胀，十分经典。”

“没想到你连我负责的患者都记得，该说不愧是老师面前的大红人嘛？”

雨宫一个眼神都不想留给铃木，在她看来他就是个在医院无所事事的混子，虽然这么比喻好像有些过分，但是她一点都看不出铃木在哪方面对医学有着执着。从第一天到北京她就发现了，这个小少爷似乎只顾着流连花丛，其实她内心隐约有感觉过社会的不公，因为知道无处都存在着很多阶层的利益交换，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要去理解。

她对铃木的成见一直在加深，直到刚才他对她说的什么社交，那是她深为鄙夷的东西。在她的心里，人类大部分似乎都只会互相伤害，自相残杀，真没什么好去交谈的。

但是少女无法改变，所以学会了缩在自己的小世界，而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那些青葱的岁月，那群少年围在一起肩搭着肩，会为了其中一人的失意而愤怒，会为了他人的苦痛而落泪，更会为了他们的荣耀奋斗到底。那些岁月在她的心里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