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法无全法,实民之悲处
元春摇头,“您不会,人之本能驱使,我有此心言。如果您是鼠辈恶人,元春自是最守礼不过。” 太子想起皇帝说起元春的心性,心里纳闷,这世道随心而语可活?没个防备一股子憨气儿,这姑娘还是留在东宫好些,再回了那皇宫,站到御书房里去,那真是小姑娘提着小脑袋在皇权的刀锋上跳舞哩。 “狗屎的朝臣,自有他的天势扶持,所以拿官位谋私利的人才能一路走到那处。有多少怀才不遇之人,天既生与他才,必是所用于民。然无处可用,所以人有时运不济之词,实则是自己的魂属天势不及。无论是走到本命,还是被天阻了命格,还是得利于天势之力德不配位者,皆是一场命运,所以才有人命注定之论。” 元春认真听完安南这段话,暗道还是这个朝代的教育有深度啊,以前生活的那个年代,人们一路接受高等教育,十余年寒窗苦读,张巧儿那时问过自己学了些什么?又高等在哪儿?却更感迷茫。 飘飘然的自己,以为有了文凭,有了知识,或者学了一些技术,却在生活里,所见所学承载不了生活的本质,驾驭不来生命的厚度。张巧儿后来想,精神撕裂般的痛苦和迷惑,就与这一路学习,最后仍然心空如也有关。 灵魂上的精神喂养,这是知识层面解决不了的困境。有生,育其体,有养,长其身,教呢?如不得法,身体已长大在人道中拼搏,灵魂却在困顿中饥饿到嗷嗷哭泣。灵魂在哭,人的后天精神又岂会快乐? 安南见元春呆呆的有些失神之态,心里苦笑,也不等她接着搭话儿,提笔写下对少年母亲当年命案直接负责人的决断。 看着纸张上的墨迹渐渐风干,安南心里叹息,瓜秧子不拔出,摘个烂瓜子有什么意思? “钦天监预言,不算今年洪涝,未来年景还要两年洪涝三年干旱。”安南轻轻道,他也感觉可以和元春说得且能聊到一处,才又出言试探。 元春脑子里葛然想起穿越来时,阿神在自己脑子里说的那句话。轻喃出声,“阿神的话呢。” 安南听得清楚,心思回转,却不知阿神是哪个神仙?遂问元春,“阿神是哪个神?” 元春摇头,“不知道,我想你们除了见过佛像,哪里会认得阿神?” 安南笑了,“你见过?” 元春摇头,“不曾,但我相信,他虽不是宇宙间唯一的且最大的神,定也是可主宰这方天地间最大的神。” 安南沉默了,然后摇头苦笑。心说父皇另眼相看于这姑娘,这就是一个痴的。 元春在东宫的小书房里应着差,因着安南的明示,东宫的女人们都知道这人是要回宫去的,更明白自家的爷不会和皇帝老子抢女人,如此,倒也没人来找元春的麻烦。 元春仍然会找时间陪着建成两个抄写佛经,日子过了几日,倒平了心气,好似日子如此也过得。 这日元春抄写了一段,笑道,“建成,你有无发现,这一段文字默念下来,就觉得好似身在一个打着圈儿的漩涡中。” 建成也笑,“姑姑,感觉心神都进了这文字里面,真真是清净了。” 小建福难得也能跟着写上几个大字,元春和小孩儿相处得极好,却有些想贾府里的宝玉了,心说宝玉这会上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贾元春不会想到,贾府的六岁宝玉正在寡嫂李纨的带领下同着两府的兄弟姐妹一起抄写佛经。嘴里正自嘟囔,“大姐姐说道法自然才是人道,怎么就去抄起经书来呢?” 李纨笑道,“人道溶于万法,所以佛法也可入人道。” 宝玉仍自摇头,撅着小嘴儿不再说话儿。 史老太君歪在椅榻上看着孙媳妇和孩子们,这几日心思也随着贾政发往姑苏的信走的远了,今日得了元春去东宫带皇孙抄经书的事儿,才觉得心里敞亮儿。 心说佛经咒文是个好东西,孩子们接触了这个,最是有福报之为。要不大孙女本是皇家奴才的命,几日不过,就有了如此大的转机。 东宫,贾府哪里不想把姑娘送进去的?只不过为了避讳老皇帝的病,也是太子为人谨慎,并不依仗外家,也就更看不上荣宁两府的势。 想当然的史老太君,不会想到元春这会儿正喝着茶,笑问皇孙建成,“佛力如天平,要是天势不平,那些先天之阳后天之阴并不平衡者又当何如?” 建成细细思索,认真道,“天势阴阳平衡时,自可教化人心之恶。天势阴时,压制先天之阳,天阳重者魂魄内外煎熬。天势为阳,压制后天之阴,天阳弱者魂魄内外煎熬。” 元春笑道,“可见法无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