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墨香浓,人王不成皇
刚爬到架子上,香桂嬷嬷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也从楼下那层来了二楼,元春招呼了一句,接着干自己的活计。 香桂看看元春收拾过的地方,心里满意。倒生了两分佩服,公侯家的小姐,即使为女史,谁人不觉得是走迂回路线?可这位倒心平静气干起活计来,虽然速度是慢些,然态度却端正。就是刚进宫的宫女,也少有元春这么认真的。 元春心里明白,自己如今必是众矢之的。 能低头做女史的女人,怕是比那四位新上位的贵人还要惹人防备,毕竟常人心里,自己这番选择,必是所谋者大。香桂这位上司,必然会对自己有所关注,无论是本人意愿还是她人授意。 实际上,元春也却是有所谋,诚然也不算小,把荣宁两府人自那作死的泥潭中捞出来,她心里哪有什么成算筹谋?无非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要说筹谋,唯有她自己清楚,打开始,她所谋者,既为女官。 元春等人再从藏书阁出来,艳红的夕阳照进了宫墙之内,高冷的宫墙有了几分暖色。微微有些疲惫的元春走在夕阳里,心里却很平静。 回到尚书局的寝房里,元春正要洗手,同屋里的姑娘问道,“你不觉得累?” 元春笑着摇头,“人心不累,魂不困锁,又哪里会累?就是胳膊微微发酸,两三日也就适应了。” 小姑娘笑着摇头,“可不是,累着累着也就习惯了。” 元春笑笑,“和性子开朗的妹妹在一起,虽只五日,也觉得这样的日子还真不错。我性子闷,难得你这样都室友。” 小姑娘听了很爽快地来了一句,“那我们做朋友吧?” 元春回道,“我们是友人。” 小姑娘笑笑,端着木盆儿也去院子里的水井那儿打水。元春心里却有些失落,她这样的人,注定是孤独和寂寞的,在寻常人眼里更为要命的是,她很享受这样的疏离感。 其实她何尝不向往呼朋引伴,只一个朋字就让她歇了这份心思。 世间无知己,何必勉强自己? 旧时杂书读得不少,元春脑子里记着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朋字,两个人外在的后天自我交往,后天阴力主事,敏而多变,疑而有钝,争而好胜,伪而虚饰,本就是一个交际层面的关系。 友者更是,又结伴的一股扫罚之力,全看引领的是道者魔者,本质上就是一种利益结盟的关系。 人们为了找寻一种真正的亲近,有了知己这个词。既有共同的‘利益’,还有知天者最大的灵魂属性,彼此本我相见相亲相交相近,有共同的人生理想灵魂信仰的同道中人,可谓己。 而士者,人生立世天道大于地道,所以可为知己者死,因为魂属相同,因为所谋者同。 元春在寝房同室友吃面条的时候,王先生正陪着皇帝喝茶,宫里的奴才和主子用晚膳的时间自然也不相同。 “先生,为何独独喜红茶?”皇帝喝了一口,皱眉,这茶泡的忒苦。 他斜眼看看海德喜,海德喜仍旧低着头,咧着嘴角儿苦笑着。 皇帝请回个王先生,虽在主子面前不摆架子,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可还要给这位爷老大的尊重。皇帝的救命恩人,他不敢惹,也不该惹。 “呵呵,您倒怨他?可知我为何独喜红茶?因为能量足,性温和。人们吃喝的时候,先天魂也吃,后天魄也食。红茶既魂阳喜者。”王先生说完,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 皇帝笑笑,无意识间有样儿学样儿,也如王先生一般喝了一口,两人眼神对视,皆如孩子似的笑了,王先生笑问皇帝,“谁能想到当今龙椅上的天子也这般孩子气?” 皇帝敛了笑,“您莫说了,都道皇帝,天之子。我生来担责,如今不过五十五岁,天就要收我。想来可悲,也不知天的下一子藏在七子中的哪一个。” 王先生摇头,“这个还真看不明朗,真神下世,多有遮掩之人,无人能辨真假,就是他自己亦无所知,何况他人?” 皇帝笑笑不再说话,低头喝茶。心里清楚王先生所言未必是假,不然历朝历代就没有能成功的改朝换代了,历朝皇权里都有高人,如不是这般,早在那人未成人成势之前,把人榨菜除根永绝后患了。 王先生喝了两口茶,杯中热水已尽,才觉满足,似是知道皇帝所想,“可知承天命者,不到事件的节点是不会露头的。只人已露头,也是天势已成之时。” 皇帝叹口气,“我也是有些心气儿不足,先生当知道,如今内外交困,问题不少,我倒有辅助新主之心。” 王先生看着海德喜给自己换茶,“皇者,承天运道,旧君天命不完,新君不显不行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