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非白道,莫断姑苏亲
。 “我知道了。”母子俩心照不宣,对贾敏的情况有了最坏结果的判定。 “准备的周全些,不能断了这门亲。”史老太君这话说完,身子就有些垮,懒洋洋靠在靠枕上,随即闭上了眼睛。不想让贾政看见她心底哀伤绝望的情绪和润在眼皮下的泪意。 贾政应了,老太君挥挥手,贾政站起身,“母亲还要想开些,这也都是没法子的事儿。您老莫做多思,好好休息才是。” 贾母只挥了挥手,也懒怠说话儿。 贾政又叮嘱了两句,见老太君脸上有些不耐烦了,这才别了贾母,往王夫人的房里去了。元春的选秀结果,当母亲的也一直盼着。 王夫人正哄着宝玉睡觉,贾政看见母子做派,唬着脸老大的不高兴,“这是什么道理,晚膳刚过,就挺尸?” 贾宝玉哪里还敢接着躺着?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弯着小身子打着千儿,“父亲您来了?”见父亲眼瞄着他,一点点挪到王夫人身后。 王夫人往贾政的方向坐了坐,把贾宝玉大半个小身子挡在身后,抿抿唇,“老爷在外头用过膳了?” 贾政坐到炕桌那边儿,没好气道,“我还能饿死?”也不看这位正室夫人,只和贾宝玉偷偷探出来的小脑袋对了个正着儿,气笑了,“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王夫人笑道,“那就好,我就一直惦记这冷的天儿,老爷一直跑在外头,晚膳用得晚,胃里寒凉。” 贾政扫了她一眼,眼见着风韵犹存的妇人,一脸关切模样儿,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不少。再想她女儿进宫为奴,还惦记自己,并不着恼,贾政心里觉得热乎起来,整个人的气息都温和起来,“大姑娘进了尚书局。”这句话说完,到底叹口气。 王夫人点点头,从贾政进屋,她就看出来这个结果了。眼睛有些酸涩,不敢当着贾政面上哭,也不敢当着宝玉面前落泪,没得引得他一场哭闹要姐姐。 “老爷今晚歇在哪儿?” 贾政听出了老妻说话声儿里的一丝颤意,只装不知,如常回道,“今日是在正院儿的日子,你且去打发丫鬟烧些热水吧!” 王夫人连忙出了屋子,贾宝玉眼巴巴看着亲娘把他自己扔在这儿对着父亲,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贾政,两只小手似做着时刻后退的准备。 贾政看不惯幼子这副上不得台面儿的样儿,又想起打死的那个,今日进宫为奴的那个,嫡系子嗣就这么个小子在身边儿,遂招招手,“你过来父亲这里,给我背背你这两日学了哪几句?” 宝玉本就满心里都围着听来的尚书局三个字打转转,见贾政要他背诗,心里紧张,张口结结巴巴,“道我道,非白道。” 贾政本来已平复下的心气儿瞬间又被勾起火儿来,气吼道,“非白道?你小子是走□□的不成?真真是气煞我也!” 这句话骂出口,贾政又联想到今日得的信儿,真真是无一件喜事儿,越发觉得不吉利。再见宝玉被贾政一声吼,已是吓得张嘴哭嚎起来,嘴里还嚷着要姐姐,真真是老子的心疼在那里就被戳到哪里。 贾政站起身,再忍耐不得,作势要打,王夫人却已自外头冲进来,一把搂住贾政也哭道,“身边儿就这么个小孽障,你还要打?打他还不如打我来?” 贾政手指宝玉,只得吼道,“道吾道,非常道。走□□,老子打死你。” 宝玉弱弱的回了一句,“顺天意而活,走天道。”见贾政的手依然没放下,又追了一句,“姐姐说的。” 贾政叹口气,“且把他送回去,我被他气的真真是要夜里失眠了。” 王夫人只得唤了宝玉的奶娘嬷嬷,省得小人儿再在这儿晃,讨得一顿打,真真是犯不得。 宝玉也是乖觉,虽一向害怕父亲,尤其这会儿发火的父亲,犹自壮着胆子问王夫人,“母亲,姐姐去了尚书局,那要做什么的?” 贾政一愣,看着王夫人一脸晦涩模样儿,只得回答宝玉,“还是和家里一样儿,绣花儿读书,待你大上几岁,姐姐就回家来了。” 这下子贾宝玉高兴了,也忘了先前好悬挨上一顿打,板板正正给贾政行了一个礼,才被造候在一边儿的奶娘嬷嬷套了外衣大氅,抱着往侧院儿去了。 这边厢,贾政随着王夫人伺候着沐浴,人泡在浴桶里,水温温烫得恰到好处,人在其中最是舒服,心神一松贾政却在想姑苏的问题,林如海家资丰厚,贾敏的嫁妆在当时也是尤其可观。妹妹要去了,这福底家财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家。只是怎番施为,大有讲头,面上要好看,理上要要得,贾政闭着眼,心想着实有些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