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值不值,只当愿不愿
到了平安村和安平村的岔路口,前后两辆马车都停了下来。贾环走到王狗儿家车前,对着贾琏道,“哥哥,我先接父亲家去了,等安顿完了,再接您和亲家家来,咱们聚聚。” 贾琏听了也不意外,他们叔侄相伴多年,早就彼此生了厌烦。这会儿既到了家,叔叔没有跟着自己的道理,可不得跟儿子回去见见娘子孙女? 他带着板儿走到贾环家的平板车前,给贾政行了一礼,叮嘱了一句,“叔叔,家去还要养养身子,年岁大的人了,马虎不得。” 贾政点点头,“你且在平安村先定下来,之后的事情,就按着咱们爷们商议的来办。你这房如今就你这么一根独苗苗,你父亲临去前叮嘱的话,不可忘记了。” 贾琏点头应了,板儿却听得明白,这叔侄俩打的哑谜无非是关于贾琏续娶的事情。 贾政有心安慰贾琏几句,只是给王熙凤挪坟的事儿,莫说贾琏,连他都觉得不好说得。最后只对着贾琏点点头,贾琏却也明白贾政的意思,“叔叔放心,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侄子省得。” 叔侄分开,各自往给自的新家去了。短短的一段路,却是两个人各自的新的人生,新的前程。 巧姐儿站在院门口见到贾琏的时候,眼泪也落了下来。十年啊,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 贾琏只说了一句,“好孩子,好样儿的。” 贾琏就再不敢看巧姐儿,只把精神头用在和王家人招呼上了。他是贾琏,曾经一大家子的主事人,万没有当着亲家哭哭啼啼的道理。 贾琏没瞧见平儿,巧姐儿见他拿眼找着,说道,“爹爹,平姨她躲在屋子里不敢见你。” 贾琏眉头微皱,点点头,也不问平儿在哪儿,只跟着王狗儿老刘氏进了屋子,和老刘氏几个聊天。 巧姐儿上了茶,就跟着小刘氏开始准备午饭。 平儿在厢房里早就哭成了泪人,见到贾琏的心喜有之,见他衰老的心酸有之,想到王熙凤的难过有之,对于今后的彷徨有之。 巧姐儿心里明白,在王家却不是让平儿和贾琏相见的好时机,他们之间不比旁人,那也是没名分的夫妻,如今相见,满院子的外人晚辈,彼此能说出什么来? “等午饭过后,你就带着你平姨去后院房子收拾收拾。再让板儿带着亲家回家去,两个人才好说话呢。”小刘氏也想到这点。 巧姐儿点头应了,娘两个精心准备了一桌饭菜,只是这饭吃的还是热闹不起来。两桩丧事摆在那儿,这相聚的喜庆都被冲散去了。 贾琏听板儿说这一桌子菜都是巧姐儿做得的,点点头,每样菜都尝了尝,又跟王狗儿喝了两杯酒。只心里有事,这话说的不多。 王狗儿也是体谅他心中感触,话说的也不多,只多陪着他喝上几杯就是了。 板儿看得明白,贾琏情绪隐的虽深,在得知巧姐儿做饭的瞬间,眼神里还是有板儿难以看懂的东西。他回想了两遍,总觉得那瞬间的眼神变化,藏着一个父亲对女儿所有的感情。 小刘氏几人陪着平儿在厢房用的午饭,平儿虽极力表现的若无其事,只是娘几个谁都看得明白,平儿不止眼睛通红,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乱了方寸。 小刘氏几人也只当没看见,巧姐儿心想平儿今日如此,有多少是因着和贾琏的情分?只怕再深厚的情感,经了岁月磨砺,也会变得模糊和麻木吧? 那眼泪里,不光哭的是对方,更多的是为了自己,旧日的时光,旧日的自己,那些生命里抓不住的在意。 平儿不过草草用了半碗饭,就没心思吃了。小刘氏见巧姐儿放了饭碗,就道,“去后院收拾收拾,亲家喝完酒正好家去睡上一会儿。人睡足了,再伤心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巧姐儿拉了平儿一起,平儿却要留下刷碗。小刘氏笑道,“妹妹且去吧,两个人既见了,总要好好把话说开的。” 老刘氏也道,“好姑娘,无非是你有了两个家,如今就看你想在哪里过了。” 平儿点点头,“我还要在这家里过的,只你们别嫌弃我。” 老刘氏母女连说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平儿这才随着巧姐儿去了后院儿。两个人走了,老刘氏摇头笑道,“这孩子,心早就软了,这也是死鸭子嘴硬硬挺着了。” 小刘氏叹道,“妹妹等的忒也辛苦了。” 老刘氏又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老话就说了,多情的老婆无情的汉子。” 小刘氏听了没言语,心里却想平儿就是跟着贾琏过日子,那人再娶一房,她这妹妹值不值当? 老刘氏似是知道小刘氏心中所想,说了一句,“没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