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报春花
御街,泰和楼二楼雅间。 桌子围坐了一位老夫人,一位高大的青年和两位少年少女。 老夫人热情招呼孙子孙女:“你祖父那个老顽固今天不出来,没有他管这管那的,正好,咱们几个松快松快,好好看回灯,钧儿,铖儿,莹儿,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祖母看账,待会儿多吃点,也别给你祖父带回去,” 年纪较小的少年少女都喜形于色,“谢谢祖母。” 年纪较长的青年挺着腰板坐得笔直,面无波澜,淡淡地说,“我都行,祖母看着点就行,” 齐老夫人就说他:“钧儿,今儿是十五元宵佳节,你祖父不在这里,你也不是在你的刑部大堂,别板着个脸,你呀,大过节的也没个笑模样,哪家闺秀小姐见了不得害怕?可怎么好说亲?” 青年端起茶喝了一口,“我和阿铖都是男子,年纪尚早,不着急说亲,祖母还是先给阿莹好好相看哪家的好儿郎吧,” “还不着急啊?你去看看外面,跟你年纪相仿的男子,哪个今天不是成双成对地和未婚妻看灯逛街的?就你,亲事总不放在心上,难不成也要像你爹那样二十好几才成亲?” 大孙儿聂钧的亲事是她心头的一块石。 丈夫聂正原是辽北镇守将,不想儿子媳妇早年骤然双亡,她和丈夫痛失独子,本伤心欲绝,靠着要拉扯儿子媳妇留下的二子一女长大成人硬撑了过来,尤其是这大孙儿,父母去时年仅7岁,心性一夜成人,不但发奋读书,还苦练武艺,十二岁瞒着他们投身军营,摸爬滚打,九死一生,17岁一战成名,后又入刑部,也是常出生入死,去年去了一趟江南,身负重伤地回来,聂家上下都吓得够呛,幸而聂钧身体底子好,休养数月便好了。她常担心这孩子会不会是受父母早亡的打击太大,又整天与作奸犯科的杀人犯打交道,心性过于冷硬,回家来连弟弟聂铖妹妹聂莹都怵他,所以一有机会就拉他出来放松放松。 聂钧没回话,起身走到窗边。 他对人挤人的元宵节灯会没有兴趣,他任职刑部,深知这种大时大节也是江洋大盗们杀人越货、奸淫掳掠的犯罪高发时候,本想留在家中研读兵书或刑律,一旦衙门有需要可尽快赶回刑部。但祖母说她一个老妇人,妹妹聂莹又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外面鱼龙混杂的,万一出点什么事,聂铖一个人可护不住,硬要他护送,只得陪她们出来看灯。 在他眼中,年年元宵,年年灯会,并无不同。 他负手立于窗前,毫无波澜地扫视着楼下街上的人群。 突然,一个身影撞入视线。 人群中有一个女子提着一盏荷花灯,正和一位同样提着荷花灯的男子边走边说话。 因常要辨认江洋大盗或杀人犯的面部特征,聂钧过目不忘的本事在刑部无人出其右。 他认出来,这是去年在湖州琅山上遇到的那位女子。不知为何出现在京城,不过看那男子望她神情专著,似有情意的样子,看样子是她的情郎,莫非已婚配京城? 不过去年他南下江南所查之事已然了结,即使那女子此时出现在京城对案件也没有任何影响,他略略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过完元宵节,年就算过完了,章家的生活恢复正常。 二月二,龙抬头; 三月三,上巳节; 四月五,清明节。 苏晴常约章岚和章桐到苏家做客或一起外出游玩,苏渚东每每不是刚好在家就是亲自接送妹妹,总之十有八九都要借机会和章岚说上几句话。章岚不是不知道每次“碰巧”的心思,不过苏渚东温和有礼,春风细雨,令人与他相处有雨后晴窗品茶的放松舒服之感,不免日渐熟稔。 章岚来了京城也有数月,虽然饮食气候有诸多不适应的地方,不过京城却有一样令她十分欣喜,书店。 不是说湖州没有书店,而是湖州的书店轻易不接待女客,在湖州时,若有想看的书目,章岚多数只能拜托章柘帮忙买回来。京城的书店不但书籍类目齐全,而且格外地会做生意。书店不止门面,后面多数赁有一个院子,植桂种花,四周置有雅间,买书的顾客可以在雅间里边品茶赏景边试读想买之书,有些高档的还会有人专事弹筝吹笛,是城中好书之人或是附庸风雅之徒买书会客的好去处。可以说,京城的书店虽然生意兴隆,却很少铜臭之气。 因当今圣上宠爱女儿,公主们招婿开府,时常出门应酬,张扬自在,带得京城风气开放,女子出门自由许多,章岚得以常常出门逛游书店,倒过得比在湖州更惬意三分。 这天,章岚又和章桐出门,去的是她最喜爱的方圆斋。 这家书店不在人流集中的御街,却开在隔了一个街口的甜水巷,独有一份幽静。店里的书不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