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毓
姜浓闻声转头望去,就撞进了一双盛满葳蕤霞光的眼眸中。 “夫人在此,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闻毓站在离她五六步远的地方,一身国子司业的红色官袍,将他脸上的肌肤衬得白如脂玉。 姜浓认出他来,同时又想起了前世见他的那最后一面。 他来向她示警,让她要防范卫呈言,原本是来找鹤灵渊的人,最后那番话都尽数留给了她。 闻毓此人太过孤清高洁,他入过官场,却又毅然决然地退了出去,转而去了国子监做一个品阶不高的国子司业。 他太聪明了。 若是闻毓真心想斗,恐怕鹤灵渊和卫呈言两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他同时又过分清心寡欲,他似乎无欲无求到明天就能出家去。 可每当姜浓以为他真的要抛下京城这些混乱又如沉疴般的人与物时,他又淡泊冷漠的姿态回到了这个波谲云诡的权力中心。 偶尔姜浓听鹤灵渊说起他时,都觉得这人该去参与那些明争暗斗。 看遍所有人的丑态和软肋,再被官场的腐朽和暗垢侵蚀。 斗到只剩他一人,独立于凌然高位方能叫他波澜不惊的神色有所变化。 又或许他真的该去修道,像闻毓这般的人物,想必天上谪仙都会心生喜爱吧。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沾染丝毫浊气的君子...... 最后却死在了—— 盛誉京城的青楼里。 眼前的闻毓尚且二十岁。 但在三年后,他就死了。 闻毓被姜浓看的微微挑了下眉,他又轻声道:“夫人若是无事,合该回去了,马上就宵禁了。” 青年温润如暖玉相击般的声线唤回了姜浓的神智,她冲他笑了笑,才答道:“我出来散步呢,哪知道就走到这里来了。” 说着,她就往他那边靠近了几步。 闻毓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拢在身前的右手平摊着朝一个方向引了引,“贺家在这边,夫人身边可跟了下人?” “跟了,但是走丢了,闻大人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姜浓再次看了一眼天色。 幽深的湛蓝已经开始覆盖整片天幕,西边的霞光被吞噬着逐渐失去了痕迹。 国子监早就下学了,他又为何在此地停留呢? 闻毓一直都没有直视姜浓,此时见她看向别处,才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也就片刻,便再次移开了。 “去了一趟京城郊外的伏源寺。”他低声道。 “哦,据说伏源寺很灵,闻大人去求什么了?” 姜浓在话出口的那一瞬才觉得自己有些失礼,这话稍微僭越了点。 虽然闻毓和鹤灵渊关系好,但他和她倒是一直关系平平。 不过两人小时候却是有过交集的。 在姜浓祖父听见她说自己要嫁到贺家时,曾狠狠反对过一次。 他为了阻止孙女,主动找到了旧友,也就是闻毓的祖父,想要撮合彼此的孙辈。 可惜,那时候的姜浓一颗心里装的都是鹤灵渊,怎么可能喜欢上闻毓呢? 祖父的愿望落空,但也没有试图再让姜浓去接触其余友人的孙子。 “求仕途。” 听闻毓一本正经说出这三个字,姜浓蓦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闻毓轻轻敛眉,神情不解。 “只是好奇,闻大人的仕途想走到哪个位置呢?” 两人沿着护城河开始往贺家走,有专门来给河边柳树旁的路灯点烛的小吏开始沿着河道一路点燃下去。 等到灯烛点完,也就是真正的宵禁时分了。 闻毓始终走在临河那一边,他似乎误会了,姜浓现在才反应过来。 她刚刚攀着栏杆时,很像是要跳河寻短见吗? 姜浓又笑了笑,惹得闻毓偏头看向她,他出声回答了问题:“不是我求,是国子监的学生们要求。” “原来如此。”姜浓有些尴尬,她就说嘛,闻毓怎么可能会这么凡夫俗子。 去伏源寺拜佛求仕途,这一看就不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渐近秋闱,学子们有些紧张。”闻毓又解释了一下。 姜浓没再回应,一时间静了下来,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影子被拉长又扭曲着交叠在一起。 短暂合并后,又随着前进而分开。 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