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了
来江镇的夜晚安详美好,颇有一种“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意境。不管是谁,无论心里多么烦躁,此情此景之下总能寻到一番宁静。 路然又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一会梦见鬼洞,一会又是石家人。 还梦见一群陌生的人将她四肢和头,分别用五根绳子,绑在马身上,并且挥舞着马鞭,让五匹马沿着五个不同的方向奔跑…… 四肢分离的痛苦搅得她心悸不安,实在是睡不着,就点了一盘蚊香,翘着二郎腿,躺在院子里看星星。 她记得家里的院子里也有几把躺椅,其中一把是吴叔专门给千姨手工打造的,椅子上裹满了柔软的棉花,又铺了一层软席,躺在上面特别舒服。 以前夏天,他们三个最喜欢的就是在院子里乘凉。 千姨总会在冷水里泡一个大西瓜,夏夜里吃上两口,冰冰凉凉的特别爽口。 哦,千姨还会酿各种酒,米酒、葡萄酒、桑葚酒…还有她最喜欢的桃子酒,每次都能喝上两大碗。 记得有一次她贪嘴,称他们出去上班,一个人偷偷的把千姨酿的一大罐桃子酒喝去了三分之二,然后躲在衣柜了睡了一天一夜。 她记得那是千姨第一次动手打她,不过一巴掌,却也让高千心疼了好几天。后来听吴叔说,千姨不眠不休的找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听谁说是不是被人贩子拐了,她脸都吓白了,赶紧报了警。 最后还是路然自己饿醒了,在家里找不着人,以为他们不要自己了,哇哇的在房子里大哭。 那是路然头一次见她发火,而对她的惩罚也不过是一巴掌。 那时候的日子是真好啊,大家都在,路然望着星空,痴痴的笑了起来。 可是明明是高兴的事情,眼睛怎么那么不争气呢?忽然她感觉到脸颊处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她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柯齐蹲在自己身旁。 用不知道是湿巾还是纸,极其认真的,一点一点,轻柔的擦拭她眼角的泪水。 昏黄暗淡的灯光,盈盈漫天的星河,耳畔湿润的呼吸。 路然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她和华晏打打闹闹好几年,从来也没把男女有别这几个字放在心上,如今她脑袋里竟然生出了这个想法。 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年纪的男人,这样温柔的对待过她,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何反应。 慌慌张张的去抓他手里的不知道是湿巾还是纸的物件,结果拿到手里才发现那是一张四四方方的丝巾。 “我…我自己来,你…你也睡不着?” 柯齐还是保持着蹲跪的姿势,但是又很有分寸的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嗯,睡不着。” “为什么?” 柯齐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反问了她一句:“你呢?” “我?我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了?” 柯齐的声音很有磁性,像是有一种魔力,不管他问什么,路然总是会顺着他的问题回答。 “梦见很多,最难受的就是梦见我被五马分尸了,呀,回想起来,我现在都觉得自己胳膊腿疼得很。” 分尸! 柯齐听到她的描述,一下子失了神,心像是被人死死的攥住,根本无法喘气,扑通一下跌坐在了青石板上。 路然赶紧伸手去扶他: “你没事吧,不过是场梦而已,你怎么还被吓到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柯齐借她的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我没事,夜里凉,你别冻着。” 语气暧昧,边说话边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路然身上,只余下一件短袖,将他手臂上的蝎子展露的一览无余。 路然指着他的手臂问道: “你还给自己纹了个纹身?” 柯齐来回摸着缠绕在手臂上的蝎子纹,干笑一声:“嗯。” “为什么要纹一只蝎子?” “因为…” “你快看那边!“ 柯齐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后山,傍晚炸山那个位置此刻燃起了熊熊大火。 路然忘记了什么蝎子,丢下外套就朝厨房跑去,出来的时候,左手一个盆子,右手一个锅铲,砰砰砰的敲了起来: “着火了,着火了!” 霎时间,尖叫声和各种敲击声此起彼伏的传遍了大街小巷,众人都没时间顾及自己的形象,大背心,裤衩子,开着拖拉机和三轮车,各自拉了好几桶水往着火那个方向跑。 山火燃起来可不是小事情,要不说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呢。 路然他们一行人打电话的打电话,救火的救火,一个都没闲下来。 好在烧起来并不是山林,而是那座被拆了一半的山神庙。 火灭了,筋疲力尽的路然和曲敏丢下手里的桶,甩着松软的手瘫坐在地上。恰好对上了彼此的眼神,她们互相打量对方,沉默半晌后,俩人噗嗤一声都笑了起来。 曲敏的丝绸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烧了一个大洞,露出了修长的腿,黑色的秀发此刻也是乱糟糟的一团,像个鸡窝一样顶在她头上,整个脸上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看起来极其狼狈。 当然,路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顶个爆炸头,一脸黢黑,头上的白纱布染了灰尘,和着汗水脏兮兮的斜挂在脸上,像个要饭的。 “你俩疯了啊?” 曲敏鄙视了况易一眼,讽刺道: “哟,皇帝陛下怎么有空来巡视火灾现场了?” 况易并没有跟着救火,他除了脚上粘了些泥巴和燃烧的灰烬,上半身基本干净。 他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虽然没那么有公德心,不过他还是打电话叫了消防,否则这火也不可能灭得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