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骄阳似火,草木略显萎靡。 冷明烛端坐马上,遥望前方。 那处尚无人马行来,也不知孟家大军已行到何处? 片刻之前,手下分明传回消息,说军众已近城关,她这才顶着炎炎烈日站在这城墙之下,怎知还是来早了。 轻轻摇头,目光缓缓扫过随行侍从,倒见一个个满脸期待的模样,冷明烛心下轻嗤,想不通有何新奇之处。 于她而言,今日之行只是圣上做的面子工程罢了。 镇国昭华公主亲自出城迎回孟将军,既昭显了明帝对一众洒血沙场将士的君恩浩荡,又表明了皇家对孟家的爱重礼待,直叫天下百姓口口称赞。 而全程不过指派了一名公主出面。 到时候再到朝堂上论功行赏,舍出些金银财宝,既得民心又收获了军众口碑。至仁至善的明帝啊,她的好父皇果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收拢人心的机会,也不会放弃自己身上任意一个可用之机。 冷明烛暗自摇头,想起晨起自己出门前不让阿池跟随时,那人面上所流露出惊讶与委屈,瞳孔颤缩,眼尾晕红,叫她只觉心间有轻羽柔柔,似酥似麻,一时间瘀滞心胸的阴霾倒清了个十之五六。 前日也不知哪个多嘴的没有眼色谈论这事,竟叫他听了去,结果这人转头就不像先前说得那般无畏坦然。也不知谁曾口口声声同为公侯之子、将帅之才,自有能耐与那孟世子一较高下、公平竞争。 如今人家真到了眼前,他却惶惶不安起来,这两日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恨不能日夜痴缠,若是不应不允,便一脸幽怨地盯着她,将那张薄唇咬得红润滴血,受委屈的小娘子似的往床脚一窝,抱膝蜷曲,鬓发散落,全然一副挨了欺负的姿态。 唤他一声,便抬起一双湿漉漉的星眸望过来,像被遗弃过的幼犬,既眷恋又犹疑,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翼翼的讨好。 真是要了命的乖顺可怜。 她能如何?自然看不得自家小可怜受半分委屈,心一软,半推半就地倒叫他得了手去,蛇一样缠上来,毛绒绒脑袋窝在她颈窝里,腻在耳边左一声“好阿姊”,右一句“好殿下”,磨得她恨不能没长这两只耳朵。 骂又骂不得,打又舍不得,真真是无可奈何。她将人揽在怀里,顺着脊背一下一下轻拍安抚,趁他不注意笑了又笑。 是以今晨起出门前,为了不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她强令许靖池不许同行,甚至交给华英亲自看管,不得叫他踏出房门半步。 一想到冷明烛圈禁自己是为了去见未婚夫,许靖池这心里只剩七上八下,再无其他。 华英听从命令,尽忠职守,亲自搬了椅子坐在门口,不错眼地看着人。 许靖池哪里坐得住?在华英眼前踱来踱去,时不时唉声叹气、长吁短叹。 但凡他不顾一切想闯出门去,华英岂能拦得住。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头脑中闪了一下,便被打消个干净,今日他若是打出公主府,再想迈进这个门,只怕再无可能。 他只能顺从她的心意,画地为牢。 但焦躁与不安,却自始至终如蛛丝茧蛹捆缚着他,时间越久捆得便越是紧实,一点点勒进皮肤血肉,钻进筋脉骨髓。 她从未对自己说过“爱”之一字,也从未许下过规划来日的承诺,从相识到相伴仅仅半年时间,即便日日相见时时相守,寸寸相知,但…… 许靖池还是没那个信心,不信他自己当真能抵得过那总角之伴、竹马之约。人不在眼前他能肆无忌惮、放心大胆的给自己鼓气,如今人回来了,过往岁月难免一一浮现,她又是个重情之人,彼时孟世子再好言好语哄一哄求一求,提一提那未尽的婚约,他们十有八九会重归于好。 今日不带自己同去,莫非就是怕误了她二人叙旧?还是不想自己出现在孟世子面前碍眼? 难不成他许靖池只是个见不得正宫的插足者?是见不得光的鼠辈? 他颤着手捏着青衫袍角,手背上青筋绷起,条条青紫鲜明,尽人皆知,他不过是她身边一个宠人罢了,用过了看腻了,丢了便是!又如何能与未婚夫相提并论! 上不得台面,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 军马行来,惊起尘烟滚滚。 天子脚下,一砖一瓦、一石一栏自是整洁如新,却仍禁不住万千军将纵马驰来,那一众马匹高大健硕,四蹄强劲,踏在地上更是如鼓如雷,他们自边沙之地奔来,穿过土石泥泞,走过绿植荒芜,见过灾民贫苦,也览过民众和乐景象。 护国护民的军将,永远值得任何人尊崇爱戴,因为他们身上厚重的甲胄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热血,甲胄下的身躯上由覆盖累叠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