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 许靖池犹犹豫豫脱下外衫,剩下里面白色里衣时,停住不动了,抬眸望向上首的人,怯道:“不劳主人动手,属下自己擦药即可。” 冷明烛懒得与他再言语拉扯,按住人不许他再动,自己亲自上手,抓住他胸前里衣领口,左右两边扯开,赫然露出一片青紫来。 脚印叠着脚印,青紫叠着青紫,于许靖池玉白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冷明烛倒吸了口冷气,当时她暴怒情绪正抵达顶峰,出手也丝毫不曾控制,不曾想竟将人伤成这个惨状。 不由嗔怪道:“你明知当时我在气头,何苦凑上来白白挨了这一身伤去,你是傻的吗,不躲不避任打任骂?” 许靖池并不在意,微微低下了头,干涩笑了笑,没说话。 冷明烛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伤处,明显感受到指下的人一阵战栗。 她想问一声疼不疼,话都到嘴边了又止住。问了有什么用,已然这个样子,轻轻碰一下尚且抖个不停,岂会不疼? 冷明烛转身,拿过身旁案几上的小型圆盒,拧开顶盖用食指蘸取出一块软泥膏,抹到掌心上,双手贴合将药膏搓热,这才又轻又缓地往许靖池身前伤处抹去。 这药确是极好的药,是宫里太医院的老院判亲自研制出来,专门医治跌打损伤的,但凡伤了跌了青了紫了,涂上它不出三日就可痊愈。 只是这药也有些弊端,须得涂抹到身上,大力道地按揉,揉开淤血促进药膏吸收才行,难就难在,伤势本就疼痛,还要大力按揉,简直痛上加痛。 冷明烛尽力控制掌中力道,不至于太轻无效,也不至于太重过痛。 尽管她如此小心,许靖池仍止不住轻颤,浑身紧绷着,紧咬住下唇不发出半点声音。 他光着上半身,前心后背却布满冷汗,额上汗珠滚滚,可见疗伤竟有如受刑一般。 冷明烛难得耐心温语地哄他:“不必隐忍,痛就喊出来。你都见过我头疾犯病时的模样,还怕此刻呼痛我嘲笑你不成?” “属下不痛。”许靖池咬着牙,从唇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冷明烛暗道他死鸭子嘴硬,手上力道一松,重重按在青紫伤痕上,成功听得他痛得闷哼一声。 “不是不痛么?” 许靖池:“……” 好容易挨过这个漫长的上药过程,许靖池暗暗长呼口气,只觉得力气失了大半,浑身一软就要跌倒下来。还不及倒,侧肩就被一只手撑住,扶正了身子。 许靖池抬眼,正对上冷明烛略带关切的银瞳,她眸中晶亮,倒映出自己未着上衣的胸膛。 他慌了神,连忙后撤,脱开冷明烛相扶的手,纳头便拜:“属下鲁莽,主人恕罪。” 冷明烛再一次伸出手,将人扶起来。 她正了正身子,面上露出严峻之色,温声道:“上午时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吗?凡是我想做的,你都能替我办到。” “但凡主人吩咐,属下拼尽一死,也将达成主人所愿。”许靖池跪倒在地,无比虔诚道。 冷明烛虚扶一把,缓缓道:“我每年四月时起,要到大光明寺静修为亡母冥诞祈福,直到八月返回颍都。” 她慢而坚定地说:“我将在三月底启程出发,彼时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当然你自己掂量清楚,是拒绝亦或是同意,这事有风险,弄不好丢掉的是你的命,成功自然万事大吉,如若失败……” 许靖池看过来,等她下文。 冷明烛却没看他,而是视线望向远处虚空,道:“那时固然要你以命相抵,也断不可供出我来。” 许靖池半分不曾犹豫,举起右手与头顶齐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三月初十晨起,天气大晴。 阜阳侯府。 一辆灰棚马车从朱漆大门前疾驰而过,再瞧时,门前多了个人。 时间尚早,街前巷中行人不多,等到人慢慢多起来,阜阳侯府的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按例巡视洒扫的两个小厮。 小厮一路扫灰,直到发现门前披发覆面躺倒的人,那人衣衫褴褛浑身散发出刺鼻的酸臭味,两人只当时无家可归的叫花,上前朝着腰腹踹了一脚,叫嚷着让人滚到一旁,莫要在侯府门前召来晦气。 那叫花被踹得滚出去,正巧露出凌乱长发下的脸来。 一个小厮盯着叫花看了两眼,觉得眼熟,上前拨开他的头发,忽而惊叫起来:“快,快去唤主人来,是咱家三郎君回来了!” 另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往府里传信,不多时乌泱泱涌出来一群人,将沈开明七手八脚抬进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