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香(七)
挣扎,唯有一双温柔含情眼目眦尽裂。 他瞧见她的手上满是他的血污。 能得以死在她手上,如此,她与他之间,便有了洗不净忘不掉的羁绊。 血透过他的衣衫缓缓流在地上,沿着地板的木纹蔓延得更远。 “至于阿序......我从不怕失去,也从没奢求过要牢牢抓住这些虚无缥缈的情爱。” “他临行前,我已出言提醒过刘舆有异。至于他们届时知道一切,会如何想我,那是他们的事情,与你无关。” “我得先让你下地狱。” 她再次悠悠捡起匕首,在他心脏前比划端详,找着更好的位置,旋即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这最后一刀,是为柳烟浔扎的。我送你的命,你骗她的心。如此,也算两清。” 这次,她没拔出这把匕首。 她望着刺穿心脏的利刃,感受着眼前生命的流逝,微微扬起了唇。 这就是她的所求。 她缓缓起身,如来时一般朝外袅娜走去。 唯一不同的是,原先的一袭白裙沾染了血迹,远远望去,血点好似腊月开在阁中的红梅,更大朵的,便似池中的红色莲花。 红梅映白雪,轻烟衬芙蕖。 他拼命想抬起手,去拽住眼前人的裙摆,却已是无力。 他的手指落下时,好似触及了些温热的液体。 是云景别院的那池温泉水吧...... 那时,他的手扶着她的腰,少女的鲜活在掌中不断放大。 他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心中莫名畅快。 他是她一生都无法抹去的记忆。 若是不能来爱他,那么这份仇恨,够不够她铭记此生?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仿佛看见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他第一次在秋猎场上,见到陆中书令家的千金。 她骑着马,笑得明媚张扬,同一直恪守礼法,小心苟活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那时的她,背后站着宠溺她的父母,身旁陪着的是亲密无间的兄友,前方等着她的,是青梅竹马的少年将军。 那时的她,宛若天之骄子。 他想,那时的她怎么会知道呢? 不知道少女策马扬鞭时的恣意快活,不知道少女叉腰逗小孩子时的娇俏可人,不知道她含笑回眸的那一瞬,从此成了他藏在心底,不敢示人的隐秘。 于是,他在那个雪夜,见到她被藏匿在酒缸中时,舍了那个灭门的念想。 天之骄子一朝跌落尘泥。 那么他,就是踏雪而来,拯救她于水火的神明。 他缓缓阖上了眼眸,等待着心跳暂缓,躯体渐冷。 “李大人,复命吧。” 她踏出殿内,没有落一滴眼泪,旋即未作停留,带着满身的鲜血,往惊鸿殿行去。 李砚泽将他们方才之语一字不落地听了去,望着她的目光满是震惊与复杂。 他抿了抿唇,转身迈进殿中,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长秋殿,李砚泽进来地悄无声息,弯身秉奏道:“陛下,怡王薨逝。全身被夫人亲手割出三十六处非致命伤,心脏被匕首刺穿而亡。” 埋头奏折中的晏长曜猛地回过神来。 “嗯?你说什么?” 他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有些惊异于她的狠辣。 这还是那个……在天禄阁时,连掐死他都做不到,那个对他难以下手的姑娘吗? 他知晓她近日在琢磨习武,却未曾想进益地如此之快。 以至于连心都冷了许多,颇有他当年的肃杀风采。 他揉了揉鼻梁,缓解了一瞬久阅折子的疲累,颔首应道: “知道了。拟旨,昭告天下,怡王忧思难耐,郁结于心,病逝于宫中。” 说罢,他又埋首于那些繁琐的折子,从中挑出几本,递给一旁的晏淮序。 “是。” 李砚泽虽应下,但没像从前那般即刻去办。 而是立在原地,几次开口,欲言又止,终忍不住问道:“那......她呢?” 晏淮序接折子的手一顿。 陛下默了一瞬,明知故问道: “谁?说得这般含糊其辞。” “臣不知如今该怎么称呼。” 李砚泽苦笑一声,敛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