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香(六)
br> “嗯。”她点头笑笑,抬眼看了看已经西斜的日头,“时辰不早,我和张姐姐要回宫中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惜别后,她们坐上了晏淮序早已安排好的马车。 车里,她牢牢握着张美人的手,轻声道: “姐姐,今日擅自出宫问讯李旻一事,还是要托你担着些了。” 张美人望着她的眼睛,定声道: “应该的,这是我应该的。原本就是我执意想追寻一个因果,才有了今日之事。” 她垂下眸子,摇了摇头:“不是,是我利用你。我怕我的身份泄露,不得不借托你的缘由。” “别这样想。你去宫中找我那日,我便已经想到若是陛下迁怒,会有怎样的惩处。可我如你一样,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得知一个真相。能顺便帮到你,姐姐很开心。” 张美人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 “女子的一生仿若囚笼。幼时长在府中,长大困在夫家,老了,还要埋在那四方的棺材里去。若非经此一事,我只以为,我早已在一出生时,就已经死了。” 说着,她的泪又流了下来。 “唯有一腔侠义热血,才是我活过的证明。” 天狩八年,太子序九死一生,自南境归京。 太子序与其副将带回了藩王刘舆与怡王勾结,里应外合的人证物证,在京郊外,恰巧救了险些被人刺杀出逃的罪臣李旻,就此揭露一桩尘封八年的弥天冤案。 此案一出,帝怒,下旨彻查。 与此同时,京城中奚落怡王的童谣遍传街巷,怡王自一代贤王,一朝变成人人唾骂的蛀虫。 宫内,乐府司的鸿音殿中,满目的华彩红绸下,晏长舒独身一人坐在此间,一贯带着的玉笛随手丢在一旁。 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他徐徐抬头,望向门外。 “吱呀”一声,随着殿门缓缓推开,阳光猛地照进来,刺进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举袖去挡,终于自大袖翩飞里看见了一个人。 她足踝上缠绕着的银铃随着步履叮当作响,一袭白裙衣袂飘摇,不论低眸还是抬眼,都是他记忆中无比熟悉的模样。 是他亲自教出来的模样。 他微眯了眯眼睛,唇角勾出一缕餍足。 她果然是自己造出的世间顶级的美人刀。 一举一动,撩人心弦,诛人心扉。 她行至他身前,见他正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她,她亦报之莞尔,旋即坐在他身侧。 “是最后一面了吗?” 他转过头,望着她的侧影。 白衣未染尘埃,像是赠给他的挽歌。 “怎么会呢,晏长舒。” 她轻轻笑起,再次唤了他的名字。 他其实不喜欢听她叫王爷。 每每听见她直呼其名的时候,总觉得回到了那间小院里。 他日日夜夜同她待在一处,奏乐起舞,吟诗作对。 他可以将她圈在怀中,下颌抵在她的颈窝。 而不是现在这副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模样。 她笑意更浓:“我们将来......还得在黄泉下,再见无数次,只是……你要先走一步。” 他单手拖着脸,手肘枕在膝上,目含喜悦地凝着她。 柔柔的目光自她的额头流淌至足尖,由她的眉眼沉醉至唇瓣,像是在欣赏一副绝佳的画卷,炙热,却不含任何欲念。 “他竟然舍得让你来了结我?阿浔,看来他也没那么爱你,你的任务失败了。” 她冷冷一睨:“晏长舒,你是不是忘了,我入宫所求,从来不是情爱。” “呀,我还真是忘了。” 他眼底浮上了丝歉意,拖着懒懒的语调。 “你是一心想报仇的。可我当初答应你入宫,就是为了报复他们而已。” 他以为这些话还能再刺伤她,可这些真相,何尝不是由她亲自揭开? 可惜,她背后做的这些事情,他不会有机会知道。 在他眼中,是李旻弃了他,是刘舆叛了他,是阿序针对他,是陛下要了结他。 他筹谋算计的一切,终于被她融成了一把刀,最终狠狠地刺向了他。 她早已痛过,如今紧要的事情,仅剩审判他而已。 “王爷曾经和我在一起那样久。” 她垂着眸,放软了声音。